有時候，真希望忽然醒來，發現這一切不順心，隻是一場沒有及時醒來的夢。然後如釋重負一般，重新躺倒，繼續慵懶的沉睡。

可惜，睜開眼，一切都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雪停風止，空留下一片白茫茫。

席歡看了看時間，起身。

“去哪？”江東流問。

“回工作室。”

“這麽晚了。”江東流道，“今天就住我這裏得了。”

“不了。”席歡走出去，被迎面而來的嚴寒凍得哆嗦了一下，可相比于内心的凄苦，這點兒寒冷，又算得了什麽呢？騎上電車，席歡回頭看了看送出門來的江東流，苦澀一笑，離開了。

路面的積雪不少，騎行困難。

好幾次，席歡都不幸摔倒，搞的極爲狼狽。

工作室裏黑燈瞎火的，隻有自己的房間裏亮着燈。席歡輕手輕腳的走進房間，看到了躺在床上玩手機的趙顔。趙顔好似松了一口氣，道，“打電話也不接。”

席歡慘然一笑，道，“怎麽還不睡。”

“等你呢。”趙顔凝眉看着席歡，察覺到席歡的神情有些異樣，小心的問道，“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席歡脫了外衣，鑽進了被窩裏。

趙顔上下打量着席歡，知道他有心事。不過，他不說，趙顔也沒有再問，隻道，“a10的新聞，看了嗎？”

聽到a10，席歡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微微遲疑，點了點頭。“嗯。”

“你……”趙顔笑了笑，開玩笑似的，問道，“不會也感染了a10吧？”

席歡努力擠出一絲笑，深吸一口氣，看向趙顔，“如果……如果是呢？”

趙顔呆了一下，看着席歡，默然無語。

……

破軍變成了女孩兒，這件事，讓鄒雲峰足足樂了整整三天。

真的是老天有眼。

一向不敬鬼神、不敬蒼天的鄒雲峰，第一次對着諸天神佛發出了最誠摯的感謝。然後，鄒雲峰又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畢竟，仔細想來，自己跟席歡，似乎也并沒有特别的深仇大恨。

不過，一個自己讨厭的人，變成了一個女孩子……

鄒雲峰還是忍不住樂。

躺在車底的帥姐姐斜了鄒雲峰一眼，發牢騷道，“知道你幸災樂禍，可也不至于高興這麽多天吧？”

鄒雲峰哼哧哼哧的忍着笑，“想想就忍不住，哈哈哈。”

帥姐姐也跟着樂。“好吧，确實好笑。不過……”從鄒雲峰手裏接過扳手，帥姐姐又道，“話說回來，你就不擔心，自己也會步席歡的後塵？”

鄒雲峰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過，他也是想開了。“所以呢……有機會嘲笑别人的時候，一定要盡量的使勁嘲笑，不然将來自己很可能會淪爲被嘲笑的對象。”

這話乍一聽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鄒雲峰從徹底鑽出去，幫着帥姐姐拆卸裝甲車的車輪，“對了，楠姐，你跟那個崔天浩，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了？”帥姐姐道。

“我發現，最近好些天了，好像每天早上都是那崔天浩送你回來的。”鄒雲峰嘿嘿的笑，“什麽時候喝你的喜酒啊？”

帥姐姐臉一紅，“幹你的活！”

鄒雲峰讪讪一笑，拆掉了一個車輪，丢在一旁，四下裏看看，起身回到室内，拿起了牆角的一袋黃油，擡眼看到了破軍和小磊，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小磊，跟着歡姐幹活，要認真一些，别老是盯着歡姐看。”

小磊的臉刷的紅了，急道，“哪有。”

“還不承認了。”鄒雲峰嘿嘿的笑，“别看了，也沒啥看頭，飛機場似的。”

拿着一柄錘子，敲打着燒的通紅的亞鋼的破軍，咬着牙，猛然轉臉看向鄒雲峰。“活着不好嗎？！”

鄒雲峰咧着嘴笑，也不生氣。

換做以前，他很定急了眼。不過，現在麽，一個美女沖着自己發火，好像還挺有趣的。破軍的胸是平了一些，可這充滿了異域風情的長相，還真是很誘人啊。他笑嘻嘻的說道，“大不了再被你殺一次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自從鄒雲峰開始嘲笑破軍開始，在遊戲中，鄒雲峰屢遭毒手。他甚至都快習慣了。

“歡哥，别生氣。”小磊安慰着，“咱們不理他。”

破軍哼了一聲，一個影襲過去，直接用手裏的錘子敲碎了鄒雲峰的腦袋，眼看着鄒雲峰的死屍仰面倒地，這才慢悠悠的走到一張椅子邊，坐下來休息。

這些天，影襲被強化，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以前使用了影襲之後，立刻就會變成一個廢物。不過現在，或許是因爲k78的原因，不僅影襲效果得到了增強，持續時間也變長了将近三秒之外，甚至還不會變成廢物。

隻是，使用過影襲之後，依然會極爲疲憊，整個人猶如散了架一般。

而且，以前十分鍾後才會恢複，現在卻隻需要五分鍾。

破軍坐在椅子上休息，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想要點火，卻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按下打火機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磊還算有眼力見兒，屁颠屁颠兒的跑過來，幫破軍點着了煙。

破軍吸一口煙，看到了鄒雲峰的死屍消失無蹤。

等到破軍恢複了狀态，繼續幹活的時候，鄒雲峰從外面跑過來，拿起地上的黃油，沖着破軍甩出一個飛吻，才走出去繼續跟着帥姐姐一起搗鼓那輛破舊的裝甲車。

那飛吻仿佛打在了破軍身上一般，破軍氣的哆嗦了一下，渾身上下都是雞皮疙瘩。

下午吃過飯，席歡沒有再進入遊戲。

工作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不能再過度勞作，需要稍微調整一下狀态，爲不久之後的刷副本做一下準備。

趙顔也快要下班了。

席歡看了看時間，心裏有些躁動不安。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撥通了白青楓的電話。“在哪？”

“家呢。”

“家？哎你聲音怎麽……”話說一半，席歡恍悟，“呃，我去找你啊。”

“嗯，來吧。”

“對了，是你自己家？還是你爹媽那裏？”

“我自己家。”

“哦，我一會兒就到。”

席歡騎上電車，一路來到了白青楓家裏。

開門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兒。

女孩兒裹着厚厚的羽絨服，整個人像個圓球似的。

席歡看着女孩兒，嘴角一抽，“小白？”

白青楓耷拉着眼皮，閃開身子，“說了不要叫我小白。”

席歡又上下打量着白青楓，走進來，再看看白青楓的臉，“你這變來變去的……不會一直就這樣吧？”

白青楓當然明白席歡在說什麽。

不過，白青楓懶得解釋什麽。

給席歡倒了一杯水，在一旁坐下，問道，“今天怎麽想起我了？”

“呃。無聊，閑着也是閑着，來看看你。”席歡說着，端起茶杯，喝一口水，又習慣性的掏出煙，丢給白青楓一根，自己也點上。

“趙顔呢？怎麽沒有一起來？”白青楓苦笑，“介紹一下我的新身份，省的以後見了尴尬。”

席歡也跟着笑笑，說道，“她還沒下班。”

提起趙顔，席歡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兒。

這些天，趙顔雖然一直在安慰自己，說自己未必會在現實裏變身，但席歡還是有些不自在。他能明顯的感受到趙顔眼神裏的特别意味。

趙顔還是趙顔，依然如同以前一樣溫柔體貼。

可是……

席歡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每天趙顔要下班的時候，席歡總想找點兒事兒，找個借口出來。

看一眼精神還算不錯的白青楓，席歡道，“你……你的抗壓能力不錯啊，這麽快就接受現實了？”

“不然呢？”白青楓抽着煙，姿勢娴熟，看起來别有一番味道。“總不能自殺吧？”

席歡幹笑一聲，心裏有些佩服白青楓，琢磨着自己要是能有白青楓這麽強大的心理素質就好了。

白青楓又道，“而且，最近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什麽？”

“我在想，a10是讓一個男孩兒變成了女孩兒，還是讓一個女孩兒短暫的變成了男孩兒，之後又變回了女孩兒？你看，我和我姐是雙胞胎，道理上而言……”

席歡明白白青楓想說什麽，但他沒興趣去聽這些。在他看來，不管是怎麽回事兒，自己可能要變成女孩兒，是不争的事實。

“你是不是要改個名字了？”席歡打斷了白青楓的話。他最近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把遊戲裏的昵稱改了。一個女孩子，叫“破軍”，或許難免讓人想起“破鞋”來。

這樣不好。

白青楓道，“你覺得，白薇薇這個名字，如何？”

席歡嘴角一抽，“這個……可惜你隻有一個姐姐。”

“這關我姐姐什麽事兒？”

“姐妹三個的話，可以叫白愛愛、白悠悠、白薇薇。”

白青楓一頭霧水的看着席歡，片刻，恍悟，撲哧一聲笑道，“滾！你姐才叫哎呦喂！”

席歡看着白青楓，讪讪一笑，“還别說，你倒是挺有女人味兒的。”說着，腦海中不由的浮現起了當初剛睡醒時看到的一番景象，之後竟然有些遺憾。

喝多了，啥也不記得了。

确實挺遺憾的。

白青楓笑着搖頭，“我以前也這樣。可能因爲變身了，所以給你的感覺不同了。”

“可能吧。”席歡呼出一口氣，低頭抽煙。

白青楓看着席歡，道，“有心事兒？”

“嗯。”

“說說？”

席歡沉默着。

“因爲趙顔？還是因爲遊戲的事情？”

席歡依舊沉默着。

白青楓摁滅了煙，道，“出去轉轉吧，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去曠野待一會兒。那種地方，可以讓人心胸開闊一些。”

“不了。”

“走吧。”白青楓抓住了席歡的衣服，拉着他起來。“帶上燒烤爐子，再帶上一提冰鎮啤酒，雪地裏一坐，吃着燒烤喝着冰啤，哈哈，感覺好像還挺好。”

席歡忍不住笑了，“傻x。”

白青楓大笑，拖着席歡走了出去。

……

起風了，風吹起地上的雪沫子，鑽進衣領裏，讓人顫栗。

喝一口冰鎮啤酒，整個人從上到下的冰冷。

席歡哆嗦了一下，道，“這裏沒人經過吧？”

“怎麽？你想對我做什麽龌龊的事情嗎？”白青楓嘴裏叼着煙，翻着烤肉，“别亂來啊，刀在我這邊呢。我随手就能拿起來，然後可以很娴熟的把你閹了。”

“嘁，又不是沒做過，矜持什麽。”席歡抱怨了一句，又四下裏看看，道，“我是擔心有人經過的話，咱們倆會被人當作傻x。”

大冬天的，雪地裏吃燒烤和冰啤，不是傻x是什麽？

白青楓笑了笑，把烤好的一串肉遞給席歡，“智障兒童歡樂多嘛。人啊，有時候就該傻一點兒。太聰明了也不好。人生煩惱識字始，許多時候都是庸人自擾。你看那些貓啊狗啊的，能吃飽，别的什麽要求都沒有了。”

“這話說的，你又不是貓狗，你怎麽知道它們沒要求？”席歡擡杠道，“大半夜的時候，貓哇哇的孩子哭似的叫，别說你沒聽過。還說什麽沒要求，聽那叫聲，我都能感覺到它們的要求可是不少。”

白青楓裹了一下身上的羽絨服，擡頭看看天，道，“這個時候，再來一場大雪，就更好了。”

席歡覺得白青楓的精神可能有些問題，撇撇嘴，道，“看心理醫生，也花不了幾個錢吧？”

白青楓笑道，“要看你自己去看，我可沒病。”

“沒病發什麽神經？”席歡縮了縮脖子，道，“老子也是有毛病，大晚上的跟你出來發瘋。”說着，席歡忽然歪了歪頭，看着不遠處隐約可見的一輛車，道，“還别說，發瘋的還不止咱們倆。”

白青楓回頭看了一眼，道，“嗐，我以爲還有人跟我們一樣在這裏吃燒烤呢。”

“嘁，顯然人家病的沒有咱們重。”席歡捏着下巴，猥瑣一笑，“有望遠鏡沒有？我敢肯定，那輛車，現在肯定在晃。”

白青楓大笑，“還真有，紅外線的。”

……

作爲超級戰士，淩薇和冬葉的視力都不錯，兩人都注意到了席歡和白青楓朝着這邊看來。冬葉微微擰眉，拿起了望遠鏡看了過去。

超級戰士也不是無所不能，兩人鑽進車裏，她們就看不到什麽了。

通過紅外線望遠鏡，冬葉看到了車裏兩人的舉止，心中一驚，忽然丢下望遠鏡，翻身騎在了淩薇身上，“别動！”

淩薇一愣神，瞪着眼睛看着冬葉，“怎……怎麽？”

冬葉貼着淩薇，伸手放下了座椅的靠背，壓着淩薇趴下。

淩薇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隊長……這樣……這樣不好吧？”

冬葉翻過身來，躲在後座上，啐道，“想什麽呢！别起來！他們在用紅外線望遠鏡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