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戰鼓擂。
每一年的銀河杯世界賽,會在十月一号這一天打響。
最終的冠軍隊伍,會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全民備戰》的宣傳屏幕上——這是一種榮譽。
唯獨十月一号這一天之後,直至銀河杯結束,宣傳屏幕上會發生一些變化。如同往年一樣,十月一号這一天,席歡獨自一人來到中環廣場那塊巨大的電子屏幕下,擡頭看着北縣戰隊的宣傳影像,呆呆出神。
這一次,北縣參與出線名額争奪的戰隊一共有十四支戰隊。
這十四支戰隊中,隻有兩支隊伍能夠出線。
而在北縣民衆看來,除去必然會出線的《狂風》,等于十三支戰隊争奪僅有的一個名額。
十四支戰隊目前的排名,是根據去年的戰績排列。席歡盯着排名第一的《狂風》看了一會兒,視線下移,掠過第三、第四、和第五,直接看向第六。
《虎贲》戰隊,曾經在三年前殺入第三名,以一戰之敗,被《狂放》踏在腳下,錯失出線名額。
席歡微微閉眼,回憶起當年的那一場厮殺。
“隊長!你們守着,我去偷空軍基地,最後一搏了!”
“回來!蠢貨!參團啊!跟他們拼了!”
“我們團不過的!隻能偷!我可以的!就算我不去偷,烈焰也會去偷的!我們必須阻止他!你們拖住他們,盡量不要團,隻做糾纏……”
“媽的!這個蠢貨!你以爲你是誰?還去偷空軍基地?你以爲你是第一打野不成?他們占據優勢,根本沒必要偷空軍基地!”
“席歡!你給我回來!”隊長憤怒的大吼,“你是不想幹了嗎?!”隊長一把抓住了席歡的脖子,“給我打團!就算他們真的要偷空軍基地!我們五打四,依托防禦塔,肯定能赢!”
五個《虎贲》隊員,齊聚己方最後的門牙防禦塔下,與《狂風》四名成員決一死戰。
裝備占據優勢的《狂風》隊員,以四敵五,攻勢猛烈。把五個《虎贲》隊員,壓制在己方防禦塔下,不敢出塔防一步。不過,即便如此,《虎贲》隊員依然被《狂風》的遠程打擊打的傷痕累累。就在這個時候,昵稱名爲“破軍”的《虎贲》隊員,忽然架起重炮,直接将《狂風》隊員的站位炸亂,緊接着,一個疾行而上,手中的光刃,直接斬向了《狂風》隊長的脖頸。
“哎呀!作死呢這是?”解說都驚了,“竟然想萬軍從中取上将首級?”
“嘿!果然是《狂風》的頭号種子!”另一個解說忍不住笑了,“這種伎倆的偷襲,怎麽可能發揮效果!”
戰場之上,破軍大喊着,“殺啊!快搞定他們!空襲要開始了!”
《虎贲》隊長怒不可遏,帶着剩下的四個隊員,沒有去支援破軍,隻是怒吼道,“席歡!你被開除了!”
破軍最終還是倒下了,死在了《狂風》四人的圍毆之中。
複活池中,等待着複活的破軍,閉上了眼睛。
十秒。
天空之中忽然響起刺耳的尖嘯。
空襲警報!
《狂風》的第一打野烈焰,成功單槍匹馬拿下空軍基地,召喚了空中支援。
漫天的能量炮彈,将《虎贲》基地,徹底湮滅在了硝煙之中。
席歡再度睜開眼,看着面前電子屏幕上的戰隊排名,默默歎氣。
“準備繼續沉寂下去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席歡身後響起。
席歡沒有回頭,隻是淡然一笑,道,“老家夥,你還不肯退休啊?”
“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四十六年了。”席歡笑了,“四十六次倒下,你還不甘心嗎?你的那些隊員,呵……說他們菜,都是誇他們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
“何必呢。”
“何必?呵……哈哈哈……四十八年前,我親眼看着我的父母親人,死在蠕蟲病毒之下!此恨不共戴天!我要拿下冠軍!像《龍卷風》隊員一樣,真身注射藥劑,成爲真正的超級戰士!我要在外星侵略者再一次來臨的時候,将他們親手碾死!”
席歡不是第一次聽到老者說出這番話,他回頭,看着面前這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看着他那依然目光灼灼卻噙着淚的雙眼,微微一笑。“仇恨……我也有,但是我需要照顧丫丫。你開的工資太少,不夠我請保姆,更不夠我給丫丫買藥。”
老者讪讪一笑,“隻要我們拿下好名次,就能引來贊助了。”
這樣的對話,進行了不止一次。
席歡忍不住笑了一聲,丢給老者一根煙,道,“别的不說,跟蠢貨合作的戰鬥,我受夠了。”說着,湊上打火機,給老者點上煙。
“好的戰友,我們可以慢慢找。”
“你覺得,你的财力,能請到什麽厲害的人物不成?”席歡搖搖頭,從老者身邊經過,輕聲說,“老武,算了吧。你的年紀,也該好好養老了。”
老武看着席歡的背影,怔了一下,喊道,“年輕人!一點兒銳氣都沒有了嗎?!”
銳氣?
就像《全民備戰》賽場上那些常年抗壓的角色,面對生活的壓力,又能有什麽銳氣?
“爲了丫丫,你也該振作了!”老武大喊。
席歡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老武,凝眉道,“我現在就堕落了?我在拼命賺錢,哪裏有堕落?”
“十萬!”老武道,“我有個内部消息,說是美國政府已經研究出了徹底根治蠕蟲A9的解藥,一劑,十萬!”
席歡愣了一下。
“北縣出線,哪怕是第二名,獎金也有十萬。”老武說道,“十萬,夠你給丫丫買一劑解藥。”
席歡擰着眉頭,“一劑,夠嗎?”
“不夠。”老武說道,“需要十劑,也就是一百萬。”
席歡心底一沉。
一百萬……
自己的收入還不錯,一年十萬,十年也就夠了。可問題是,每個月的開銷,就要一萬多了……
“爲了丫丫,爲了夢想,爲了将那些曾經羞辱你的混賬踩在腳下!”老武顫抖着聲音,“席歡!加入《捍衛者》戰隊吧!”
席歡沉默下來,良久,說,“《捍衛者》今年連銀河杯的參賽資格都沒有,明年……再說吧。”
……
中環廣場電子屏幕的正對面,東北角的那棟北縣的最高建築上,“狂風”二字,異常醒目。
頂樓,一個年近三十的男子,站在巨大的玻璃窗便,看着樓下的花花世界,怔怔出神。這個被譽爲“狂風第一人”的連續六年的“MVP”獲得者,《狂風》戰隊的隊長,每一年銀河杯賽前,總喜歡在這裏發呆出神。
“隊長,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烈焰說道。
男子應了一聲,呼出一口氣,轉身前行。
“隊長看起來很緊張啊。”烈焰笑道,“北縣第一人,沒有必要緊張的。我們這一次,第一出線是必然的。”
男子微微一笑,糾正了烈焰的錯誤,“是‘狂風第一人’。”
“《狂風》是北縣第一。《狂風》的第一人,不就是北縣第一人?”烈焰笑道。
男子笑了起來。
隻是,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那個堅毅、狠辣而自信的眼神。
三年前,如果沒有隊友幫忙,那個裝備比自己差了很多的家夥,真的可以單殺了自己嗎?
沒有人認爲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能單殺了“狂風第一人”,所以沒有人會用特慢鏡頭去回顧那三秒鍾。
三年前的賽後,男子找到了被《虎贲》戰隊直接除名,黯然離場的席歡。
“來《狂風》吧。”男子說。
席歡停下腳步,看着男子,“我可以殺了你的,如果隊友稍微給哪怕一點點支援的話。你死了,你們就輸了。”
“你辦不到。”男子傲然。
“呵……”席歡轉身離去。
三年來,男子常常會想起那三秒鍾的瞬間。
他一度懷疑席歡真的可以殺了自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淡然一笑。
自己想太多了。
就算當時自己一時間有些懵了,那也是因爲太過輕敵,沒有想到已經重傷在身的破軍竟然敢突襲自己。
破軍——
席歡——
呵,一個注定失敗的小人物,真的沒必要想太多。
……
銀河杯打響之際,末日戰場上會相對有些冷清。
大多人都會去看直播。
這個時候,是最好的打錢時機。
沒有人類同胞的陰謀暗算,席歡會選擇遠離北縣基地,去一趟荒原。那裏,有一隊機械巡邏兵,若是能獵殺一隻,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财富。
“我就知道你會來。”雪球藏在一輛廢棄卡車的車廂裏,沖着席歡嘿嘿的笑。
席歡也笑了,從藍魔上下來,道,“你怎麽有空了?”
“請了半天假。”雪球從車廂裏跳下來,道,“需要的東西帶齊了嗎?”
“自然。”
兩人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自然是輕車熟路。
把帶來的東西分給雪球一些,席歡說道,“我又相親了。”
雪球嘿嘿的笑,“這一次,沒有一開口就問你有沒有車房吧?”
席歡笑笑,又道,“有點兒小毛病。”
雪球臉上依舊帶着笑,沒有發問。
“長短腿,左腿短了五寸。走路的時候,有點兒跛,但不是很明顯。”席歡說,“長的麽……有些黑,有些瘦,不算漂亮。”說話間,席歡重新上了藍魔。
雪球跨上藍魔,坐在席歡後面,道,“人很好,對吧?”
“嗯。”席歡發動摩托,絕塵而去。
雪球扯着嗓子大喊,“喜酒别忘了請我!”
“一定。”
席歡回了一句,藍魔在荒原上飛馳。一直跑了很遠,繞上一條小路,把藍魔藏在了一棟廢墟大樓之中。
兩人徒步前行,時不時的還要攀爬如山的廢墟,更要繞開各種甲蟲、異獸的耳目。
平常的時候,這荒原一帶,總會有狩獵的玩家,所以席歡平時并不會來此。若是被人注意到自己和雪球的行進路線,那就麻煩了。
在末日戰場,最可怕的,其實不是外星敵人,而是人類同胞。
一個小時之後,席歡和雪球成功避開了大片的甲蟲、異獸、飛禽之類,成功來到了荒原基地的邊緣。
《全民備戰》雖然力求真實化,但程序到底是程序,縱然一切都按照“随機”設定,但巡邏隊的路線,永遠這隻能是“程序化”的。
席歡和雪球本身并沒有能源武器,可以成功避免被基地雷達掃描到。他們小心翼翼的圍着基地饒了小半圈兒,來到了一片沼澤地帶。
席歡蹲下來查看了一下沼澤地的腳印,拿出一隻硬塑料管,直接跳進了沼澤地,将塑料管緩緩的從水中往一側插去。
雪球則背着背包,繼續往前走。
三分鍾後,雪球趕了回來。
“搞定。”雪球說着,也跳進了水坑。
席歡看了一下時間,道,“五分鍾。”
雪球呼出一口氣,又擰了一下眉頭,“還是不習慣這臭水溝的味道。”
席歡嘿嘿一笑,“工作還順心嗎?”
“就那麽回事兒。”雪球道,“不如玩遊戲來的自在。”
“富二代麽,不自在就不上班好了,又餓不死。”
“嘁,你這種窮屌絲,懂個什麽。”雪球抱怨道,“富二代有富二代的痛苦,你理解不了的。”
“好吧,真的理解不了。”席歡笑了一聲,看着雪球,忽然想起了老武提到的解藥的事情,張了張嘴,卻道,“你覺得,這次除了《狂風》,咱們縣,還有哪支戰隊能出線?”
雖然和雪球的關系不錯,雪球又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富二代,可十萬塊的巨款,席歡還是開不了口。有時候,張口借錢,還一下借這麽多,反而會傷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