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酒樓就開在西街的口子這裏,這種位置往日裏人來人往的,生意自然興隆。
酒樓掌櫃的是一個不惑之年的小矮子,坨着背眼睛小小的,但是脾氣卻特别大。
今日裏,陽春三月日上高頭,不冷不熱的是個好天氣,連平常深居閨中的大姑娘們都出來遊耍了,按照道理來講,這些做吃食的商鋪樓館兒生意也會随着天氣變好而變好的。
但是今天的西街酒樓卻是生意慘淡,這還是掌櫃上位以來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氣得他整個晌午都臉色陰沉,見着夥計就罵。
原因很簡單,大門口外面的街道邊上,排排坐了二十來個臭要飯的,将原本這些個打算來吃東西的食客們都給吓走了。
如果說是這些乞丐們來鬧事的話那還好說,可偏偏這群臭要飯的什麽都沒幹,就坐在店門口街邊上插科打诨,有人想要越過他們進來吃飯,他們也沒有攔着。
這可把掌櫃的給氣壞了,這幫乞丐一定是因爲往日裏上門讨吃的被打出去了,所以結伴過來,就是爲了惡心他來的。
今天來的臭要飯的着實有點兒多,數了數有二十來個人,他這酒館兒的夥計加後廚一共不過十來個,就算全派出去也奈何不了這幫乞丐的。
眼看着飯點兒就要過去了,實在沒辦法,掌櫃隻好讓兩個夥計将後廚做好的吃食端出去,這可不是食客們吃剩下的飯菜,而是剛出鍋的新鮮菜。
他也算是做了讓步了,隻求這些個要飯的拿了東西就趕快走,别擋着他做生意。
哪知道夥計端着飯菜上去,這群臭要飯的連看都不帶看一眼的,依舊是在和旁邊的同伴聊着天。
這可讓掌櫃犯了難,他眉頭緊皺,心裏頭思索着對策。
他原本以爲這些臭要飯的不過就是來惡心他一下,給點兒吃食也就散了,但是事情看來好像并不是這麽簡單。
他們好像受人指使一樣,連給的東西都不吃,這意味着他們的目标非常的明确,就是想要壞了他們的生意。
他是沒有辦法,報官吧,這群要飯的又沒有幹什麽,人家坐哪兒是他們的自由,又沒有進店裏頭來鬧事,這種事情,官府沒法兒管。
“客官裏頭随便坐!”
心裏頭正在思索着對策,門口進來了個客人,他也沒仔細看,随口就來了句客官随便坐,等着正眼兒一瞧,當即就臉色陰沉起來。
這乞丐在門口坐着打擾他做生意也就算了,現在還敢走進來?
雖然這人臉上戴了麻布做成的半臉面具,但是身上滿是泥塵的衣裳和亂成一團沒有打理的頭發都顯示了這是一個乞丐。
既然敢來店裏頭鬧事,這下子他是有理由對付這些乞丐了,官府對于城裏頭商鋪還是有保護的,若是有人來鬧事,盡管報官就成。
掌櫃的正打算使眼色讓夥計跑出去報官,哪知道這乞丐從兜裏掏出個錢币來……
“夥計,上壺酒。”
李子木輕描淡寫的說道,把玩着手中這枚精緻的錢币,他來店裏頭吃東西,而且帶了錢,合理的買賣,官府可不管。
誰規定了乞丐就不能拿錢來買東西吃了?
夥計轉頭看向掌櫃的,眼睛裏充滿着詢問,不知道該不該去拿壺酒出來。
掌櫃的咬咬牙點了點頭,今天店裏頭沒什麽客人,就是因爲門口坐了這麽多個乞丐,而這些乞丐肯定有人指使他們。
而眼前這個要飯的,和外頭坐着的那些個乞丐有點兒不一樣,不僅僅隻是因爲臉上戴了塊半臉面具而已,重要的是這人雖然穿着破爛,身上的氣勢卻一點兒沒有減弱。
氣勢這種東西無法具體的描述,但是一眼就能直觀的看出來,熬了個三天三夜的人和剛睡醒精神飽滿的人相比,表現出來的氣勢肯定是不一樣的。
李子木也不客氣,找了個空着的食案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兩條腿随意的放着,這樣放在以前的時候,祖父非得臭罵他一頓不可,沒有一點兒禮節。
轉眼過了這麽多年,他都快把以前那些個所謂的禮節給忘得差不多了,就算是想得起來也懶得去做。
那夥計按照掌櫃的意思給李子木上了酒,還帶了兩個菜,一般隻買酒的人,店裏頭爲了彰顯服務,順帶會上兩個小碟的水煮菜,算是贈送。
李子木把酒倒出來瞧了瞧,又皺了皺鼻子聞了聞,确定這家夥沒有往裏頭加點兒什麽料,比如說尿液口水什麽的,他才放心的喝了起來。
“不知客官如何稱呼?”
掌櫃的走上前來,臉上帶着笑容,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對一個臭要飯的低聲下氣笑臉相迎。
但是想了想如果以後每天都有這麽一群臭要飯的蹲在他這酒館兒門口的話,那他這生意也就别想再做下去了,遲早關門轉讓不可。
他确定眼前這個乞丐就是外頭那些乞丐的帶頭人,掌櫃的想了想,還是要和這群乞丐們做一番談判。
大不了以後有乞丐上門要吃食的話,就把食客們吃剩下了還沒倒掉的吃食送給他們吃好了。
“我姓李,弟兄們給臉,叫我一聲李大人。”
李子木笑了笑說道,自顧自的喝起手中的酒來,這玩意兒真是個好東西,比涼水好喝多了,而且一喝多了就沒什麽煩惱事。
一聽見李子木說弟兄們,掌櫃的心裏頭就明白了,這家夥果然就是這些乞丐們的帶頭人。
隻是聽這聲音好像有些年輕,但是說話卻平淡如水,他整日裏見人來來往往,也算是有了點兒識人之術。
眼前這個乞丐,有些不好對付。
“李老弟,我這小酒館兒做生意,你爲何憑白無故就帶着這些人來搗亂?”
這乞丐雖然不好對付,但是掌櫃的也不是吃素的,一上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興師問罪,把自己位置擺放在正義的制高點。
他叫李老弟,其中的含義就是想要告訴李子木,一個臭要飯的還自稱自己也大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資格?
二來直接說明,這群乞丐打擾了他這店裏頭的生意,就是來搗亂的。
要是沒什麽見識的人和他對上,恐怕是自覺理虧應付不過灰溜溜走人。
然而李子木顯然不是這一類人,真要說起來,他不過就比這掌櫃的小了幾歲而已,要說起經曆,這掌櫃恐怕還不夠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