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上這祭壇的,都是沛營裏頭的核心圈子,除了樊哙這個傻大個兒之外,大多都有點兒文化。
韓信說的是頭頭是道,聽的周圍的人那是一愣一愣的,無不紛紛點頭。
韓信可以說是将先抑後揚的說話藝術發揮到了極緻,原本臉色難看的沛公心裏是美滋滋的。因爲他分析的很有道理。
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但是最重要的一點不是天時地利,而是人和。
項羽這種自己有本事的人,是不屑于信這一套的,他認爲,憑借他的本事,足以将這天底下的諸侯全部震得服服帖帖的,就算心裏有意見,但是奈何打不過,所以拿他項羽沒有辦法。
“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項王如今已失人心,所以天下未即背叛者,全由威力劫制而已,由此觀之,其勢雖強,容易使弱。”
韓信接着說道,因爲項家軍的蠻橫無理燒殺掠奪,因爲項羽的自私分地不公,所以已經失去了人心。
就算如今項羽人多勢衆,但是這也隻不過是暫時的,前面不就有一個例子麽?
始皇帝強不強?手底下兵多将廣,但是這幾年的暴政已經使得大秦帝國搖搖欲墜,全靠着始皇帝的威力震懾着,下面的人雖然蠢蠢欲動,卻也不敢出頭。
但是始皇帝一死,胡亥更加暴政,而他卻顯然沒有他老子這麽大的威懾力,所以各地百姓紛紛舉事,這才過了幾年,赢家辛苦經營了這麽多年的帝國政權就蕩然無存了。
所以,項羽的倒下是必然的,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而沛公隻需要加快這個進程而已,如何加快呢?那就是使其弱。
所有人紛紛歎服,韓信竟有如此眼界,确實要比樊哙等人要強上不少,這個大将軍讓他當好像也還不錯?
但是這中間也有幾個人是更加精明的,例如沛公和蕭何。
“卿言甚有理,然猶未至極,何以使之弱?”
沛公點點頭說道,韓信雖然說的是頭頭是道,但是卻還沒有說到重點呢,這些東西他們都知道,重點是,如何使之弱?
“今大王行事,所能與項王相反,任用勇武之士,更有何敵不破?将天下土地分封功臣,更有何人不服?舉義東征,率領思歸之衆,更有何地不克?”
韓信點點頭不緊不慢,沛公也不傻,他也是時候拿出點兒幹貨來了,如今天下可以說是項羽獨大。
但是項氏政權是憑借着武力打下來的,将所有的缺陷都掩蓋了過去,随着時間的推移絕對會慢慢的表現出來。
而這些缺陷,例如分地不公平,任人唯親,這種事情,隻需要沛公注意這些,那就沒有這樣的缺陷。
更何況,如今這十餘萬沛公,全部都是關之東的人,現在被迫來到千裏迢迢的漢中,心裏肯定不服,要是能夠有機會打回去,肯定是拼死了幹,戰鬥力比起項家軍來說也不會弱。
正當沛公又接着要問的時候,韓信擺擺手接着說話了:“三秦之地,所立之王皆是秦降将,其欺騙士卒投降項王,項王設計坑殺秦兵二十餘萬,唯有三降将得免于禍,秦兵家人心有怨恨。”
在這之前,項羽曾經設計坑殺了二十幾萬的秦軍,這不是什麽秘密,比如章邯就将手底下的秦兵故意露出破綻讓項家軍殺死,秦兵的家人們心中早已充滿了對項羽的怨恨。
“不僅如此,大王自入武官,不動百姓分毫,除去秦時苛法,約法三章,以深得關中民心,若是大王舉兵東征,三秦之地,可傳繳而定矣!”
韓信負手而立緩緩說道,沛公如果想要回去和項羽一争天下,那麽從漢中回去肯定是先抵達以鹹陽爲中心的三秦之地。
而這三秦之地的百姓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希望沛公當他們的王,民心所緻,若是沛公率兵回去,至少三秦之地,可以輕輕松松的拿下來!
拿下三秦之地之後,仗着鹹陽的地理優勢,他們至少可以和項羽有一戰之力。
沛公聽完是喜形于色,韓信的一番話讓他很是受用,并且下定了他率兵打回去的決心,之前在鹹陽的約法三章埋下的種子,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慢慢的發芽,等待着他回去收割了。
但是想了想,他的臉上卻犯愁起來,項羽雖然不得民心,但是手底下的兵多,就是硬道理,同樣的,就算他現在得了民心,但是手底下沒有兵。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要知道,三秦之地的王,且先不說司馬卬和董翳,單單是一個章邯,就夠他們吃一壺的了。
章邯的手段和心機都非常厲害,沛公一直爲沒有将他招攬到自己的麾下而遺憾,如今成了他的敵人,知道章邯厲害的沛公心裏當然是犯了難,章邯手底下的銜枚軍,可是聞名于衆的,定陶和東阿兩戰立下了赫赫威名。
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将之前走的棧道全部都燒得一幹二盡了,就算現在想要回頭,怎麽回去?
重修棧道需要很長的時間,這段時間裏,位于棧道那頭的章邯肯定會收到消息準備周全,就算他修好了棧道,估計等待他們的,也會是重重的伏兵。
韓信看着沛公臉上的表情,也猜出了他心中的難處,張良燒棧道的做法并沒有錯,至少在局勢下是正确的,但是同樣的,也燒斷了沛軍的複仇之路。
不過嘛,他之所以敢說出之前的那一席話,不可能沒有考慮到棧道的問題,也就是說,他還有另外的辦法。
面對着十幾雙盯着他的眼睛,韓信嘴角微微一笑,一字一句不緊不慢的說出了八個字。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這就是他今天給沛公的幹貨,足以讓他登上這大将軍的位置。
沛公愣了一下,輕皺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開來,轉頭看着周圍十幾個文武官員,眼中的疑惑,唯有蕭何才知道。
沛公這是沒有聽懂韓信的意思,但是礙于自己的面子又不好問,隻好期待着别人出來替他解惑。
他埋頭沉思了好一會兒,終于是想起來了什麽,激動的擡起頭來看着沛公說道:
“陳倉道!”
沛公不是不懂韓信說的是什麽意思,其他人也是,他們隻是不知道,這個陳倉道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