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月格外的冷,整個淮陽郡都在下雪,往日的青山如今已被覆蓋成白茫茫的一片,卻也蓋不住起義的喧嚣和戰火的猙獰。
爲了能夠抵禦這場寒冷,各軍士身上都穿着兩件厚厚的麻衣,鼻子凍得通紅,說話間嘴裏吐着霧氣。
而唯一和這個季節不搭邊兒的,大概也就隻有蕭相國手中的羽扇了,爲了保持他的儒雅氣質,就算在這寒冬臘月裏,他那把羽扇也未曾離過手。
李子木終于有了一身合身的铠甲,在這之前,每次上陣的時候,他都要去糧草庫抓一把幹草來塞進自己肥大的皮甲裏頭,久而久之的,都和那個管糧草的士兵熟悉了。
東阿城和濮陽城距離并不遠,步行不過半日的功夫,天黑之前,十萬大軍就來到了濮陽城外。
李子木遠遠的看過去,高高的城牆上豎着熟悉的秦旗,而他如今已經不再是秦國的人了,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轉頭和自己手下士兵一起安營紮寨了。
寒風呼嘯,營帳一定要牢牢的固定住,夜晚較白天更加寒冷,帳裏需點上材火,這樣士兵們晚上睡覺才不至于被凍醒。
“濮陽城原有秦兵三萬餘人,如今應該已經聽命于那章邯了,雖說此城四面皆是平地,然城牆較之于他城更爲高厚,意欲攻下恐非易事。”
沛公一邊喝着溫好的酒一邊談論道,這個天氣就應該多喝一點熱酒,暖脾胃驅寒氣,晚上更好睡覺。
“吾亦無良策也。”李子木搖搖頭,沛公看着他說話,顯然是想聽聽他的意見,前面的戰鬥中,引誘章邯主動出城,李子木可是大功一件。
同樣的方法,那章邯肯定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了,李子木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捷徑能夠輕易的打下來這座城池。
這又是一場硬仗要打了。
吃飽喝足,李子木回到自己的營帳準備歇息,今天一天的勞累,讓他隻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寒風吹的山頭呼呼的響,李子木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隻是感覺有些冷,睜開眼睛才發現原來營中的材火不知道什麽時候熄滅了。
添上新柴,感受着火焰傳來的溫度,看了看周圍打鼾的士兵,李子木準備出去撒個尿回來接着睡。
“叔父雖待吾如生父,而直以我爲人不識者,吾雖身爲項氏之大将,然其事而未嘗不與我謀,原本可以自立爲王,而獨欲覓外人來當。”
李子木剛剛走出帳外沒幾步路,就聽見了這輕聲的談話聲。
雖然這寒風呼嘯,但是他的耳朵卻特别好使,也不知道是爲什麽,最近這段時間裏,他感覺自己的眼睛也看得更遠了,耳朵也更敏銳了,身體前所未有的輕松。
難不成是自己突然開了竅?李子木好奇的想,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這說話的人,聽這聲音,應該是項大将軍沒錯了,隻不過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
反正不是和項梁就對了,因爲剛才的話他聽的一清二楚,項羽這是在腹诽自己的叔父呢……
看來項羽和項梁也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和睦嘛,至少項羽單方面就對項梁這個叔父有點兒意見。
李子木輕手輕腳的走到一棵樹下解決了生理問題,又悄悄咪咪的摸回自己帳裏躺下了。
難道說,項羽故意放章邯逃走,是不想讓他這麽早死,用來對付自己的叔父項梁麽?結合着剛才他聽到的話和白天發生的事情,李子木突然大膽的想道。
啊呸,不可能不可能,李子木抹去了腦海裏這個大膽的猜想,那項羽雖然對自己的叔父有意見,但也不至于說到了生死之仇的地步,不可能因爲不和睦就想殺死自己的親叔父的,更何況還是借仇敵之手。
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李子木才又接着沉沉的睡去,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塞下一把幹淨的雪進嘴裏,感覺自己的腮幫子都凍得沒有了知覺之後,李子木才一口吐了出來,這下子算是神清氣爽了。
生柴搭釜,早飯統一的都是稀飯配上幹餅,這些糧食都是在東阿城的縣衙裏頭拿出來的,原本是章邯的儲備糧,除去接下來半月的備糧,其他的都分給老百姓去了。
遠處的濮陽城城門緊閉,城牆上一排排的士兵嚴陣以待,他們非常的清楚,今天有一場惡戰要打,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吃飽喝足,将軍開始發号施令,各營操練兵馬準備攻城,十萬人馬一排排站立在濮陽城外兩百丈的地方排兵布陣。
整齊響亮的喊陣聲震得空中飄着的雪花都在顫抖,寒風吹得戰旗呼呼作響,弩機和投石車開始準備工作,一切井然有序,每一個人都開始熱血沸騰。
戰鼓聲由輕到重由慢到快,正前方,項羽的一聲大喝,無數戰旗應聲揮舞,士兵們怒喊着開始往前沖了。
箭頭砸在盾牌上發出叮叮清脆的響聲,一架架雲梯架在了城牆上。
濮陽城的城牆比一般的城池要高,原本的雲梯夠不着,項梁想了個法子,将一架雲梯斷成兩截,綁在另外兩架雲梯上面。
濮陽城的城牆快趕上邊塞的城牆一樣高了,意味着很多的事情,投石車必須要重新調整好角度,才能将石頭準确無誤的投進城裏頭,攻城的士兵需要爬上更高的雲梯才能攀上城牆。
傷亡遠遠比預料中的要多得多,幾乎沒有一個士兵能夠爬上一半的高度,就被上面的石頭砸下來了。
城門雖然被項軍砸爛了,但是裏面露出來的,卻是一塊又一塊整齊的大石頭。
一夜之間,章邯就命人将石頭搬過來堵住了城門,他們可以不用出城,但是項軍想要攻下這座城,唯有爬上城牆和攻破城門這兩條路,而如今,這兩條路都變得更加困難了。
章邯死了心固守濮陽,武信君一連組織了三次進攻,也沒有攻進去,甚至于傷亡數量大大增加,這麽耗下去,恐怕這十萬項軍,最後一個不剩了,也攻不進去。
久攻不下,武信君終于開始發号施令,全軍後撤回到營地裏,想其他的辦法。這才僅僅一天的功夫,他們就損失了兩萬人,比昨天還死得多,而反觀章邯那邊,估計死的人還沒有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