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輕輕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轉頭看向了祭台底下伏跪着的群臣。
在位這麽幾年的時間裏,他好歹也算是從一個當初什麽都不懂的嫩頭青,變成了一個老奸巨猾的上位者。
他清楚的知道台下的這些人中,哪幾個對他是忠心耿耿的,哪幾個又是心懷鬼胎,還有更多的,則是在觀望。
隐忍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該做點兒事情了啊……
“衆愛卿平身。”
劉邦擡擡手輕喊了一句,祭台下文武百官紛紛站起身來集體道謝,祭祀儀式到這裏算是告一段落了。
今天算是皇宮的大事情,未央宮好久都沒有有這麽多人的時候,雖說是做喪,但劉邦心裏卻不如何悲痛,且不說太上皇是喜喪,就說這呂澤的死,對于他來說都是解決了一個小麻煩。
樂官奏樂,歌姬輕和着,十來個舞姬搖曳着纖細的身姿,大大小小的食案上擺滿了吃食,群臣們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眼看着舞池,時不時的瞟一眼高台上的劉邦。
對于群臣們來說,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他們可不敢像在自己家裏頭那樣,想怎麽吃就怎麽吃,想如何坐就如何坐。
一曲作罷,群臣們開始坐得挺直,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焦在正高台的食案後面的劉邦身上,因爲按照慣例,這個時候是皇帝說話的時間。
要麽祝酒,要麽問罪。
所以他們不得不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的舉止行爲哪裏稍微不妥當,又碰到皇帝不高興的時候,麻煩就來了,喝斥是小,砍頭是大啊……
劉邦緩緩的睜開了雙眼,這曲子雖然不錯,但是他卻無心在聽,因爲此時的他,心裏正在醞釀着一個計劃呢。
劉邦沒有舉起面前的酒樽,而是雙眼輕微眯着,從下面的食案挨個掃視過去,從最開始的蕭何,再到樊哙,眼睛不緊不慢的往後看着。
底下被看到的大臣們,無一不是心裏打個寒戰,等着皇上将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去了,沒有說話,才心裏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一直到了趙王這裏,劉邦的視線停了下來。
此時的趙王張熬,吓得是一動不敢動,嘴裏的口水情不自禁往下咽,額頭上的汗水以可見的速度冒出來。
張熬确實有些心虛,他不比自己的父親張耳,隻是子承父業而已,沒有爲皇上立下過汗馬功勞,就身居如此高位,他确實心虛。
他也知道,皇上一直對他有些意見,不僅僅是之前貫高意欲謀反牽連到了他身上這件事,最主要的,還是因爲魯元公主。
當初皇上向匈奴求和的時候,本打算是将自己的大女兒魯元公主嫁過去一表示自己最大的誠意,但是皇後事先知道了這件事情,爲了保護自己的女兒,便将魯元公主許配給了他,畢竟他們二人算是情投意合。
皇上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魯元公主已經是懷有身孕了,生米煮成熟飯,劉邦也不好意思拆散他們倆,怎麽說魯元公主也是他的大女兒,雖然對張熬不怎麽看的起,但事情如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面對皇上的注視,張熬心裏雖然緊張,但并不如何擔心,因爲他有擋箭牌的,他的擋箭牌就是自己的妻子,皇上的女兒魯元公主。
皇上雖然看他不爽,但是看在魯元公主的面子上,也不會太過于爲難他,所以他心裏頭倒是不怎麽擔心。
哪知道皇上不僅沒有移開對他的注視,反而是開口說話了。
“趙王,你可知罪?”
劉邦怒目圓蹬,對着張敖大聲喝斥了一句。
張敖心裏頭咯噔了一下,随即連想都不想,連忙直起身走到食案外頭,噗通一下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饒命!微臣不知所犯何罪,還望皇上指明?”
張敖大喊着冤枉,這個時候一定不能表現出一丁點兒的脾氣,務必要作出十分的卑躬屈膝才行。
對于劉邦的問罪,張敖雖然求饒果斷,但是心中卻還是一頭霧水,因爲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事。
“你身爲諸侯王,手下蓄意謀反竟不上報,你可知罪?!”
劉邦接着說道,雙眼緊緊的盯着下面跪在地上的張敖,其他人則是一臉懵逼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麽,左顧右盼輕聲細語,換來的同樣是周圍同僚的一臉懵逼……
“陛下冤枉矣!貫高一事,微臣尚不知情,還請陛下明察!”
張敖一聽劉邦說他手底下有人想要造反,連喊冤枉,貫高意圖謀反确有其事,但是在這之前他根本不知情。
而且重要的是,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了,而且事情也已經解決完了,怎麽這個時候,皇上又對他翻起了舊賬?
“混賬!寡人所言之人,乃是汝之相國陳也!”
劉邦大聲喝斥着,他說的可不是兩年前貫高的事情,而是現在發生的。
“趙相國陳蓄意謀反?!”
劉邦這話一出口,台下群臣們就開始三言兩語讨論起來,這件事情,他們是一點兒也沒有聽到風聲,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張敖,同樣也是一臉詫異。
自己的相國想要謀反?
張敖張大嘴巴一臉難以自信的表情,他對天發誓他是真不知道這件事情。
“寡人以查實此事,汝身爲諸侯王,其部下蓄意謀反而不知,應是同罪!”
劉邦冷漠的說道,這種情況,沒有具體的準則,而他作爲皇帝,是可以說了算的,他可以判張敖有包庇的嫌疑給他定罪,也可以不定罪,全看他心情。
“陛下饒命!”張敖大喊着冤枉。
“陛下,老臣鬥膽爲趙王說情……”
這個時候,蕭何直起身來不緊不慢的行禮說了一句,他要爲張敖說情。
“嗯……”劉邦點點頭嗯了一句示意蕭何可以說話爲趙王求情。
“趙王之忠有目共睹,若是知曉陳蓄意謀反,定不會庇佑之,更何況趙王全無謀反之利也!依老臣愚見,陳反事,趙王尚不知情矣。”
蕭何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須搖着羽扇不緊不慢的說道,如今這個天氣,他手中的羽扇但也算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