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是王,是皇帝,這個地位本身就帶有強烈的排他性。
皇帝這個詞出現在中華大地上已經很多年了,從秦始皇開始,皇權就和人類的其它權力有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皇權就是那個重要的一。
一代表孤獨,代表唯一性,代表至高無上,所以,所有想和一産生交集的人最後的下場都不好。
伴君如伴虎是一句千古名言。
鐵心源這個來自後世的人對皇權的要求和大宋時代的人沒有任何的區别。
在見識了更多的曆史事件之後,他清楚地知道,放棄皇權對他來說就代表毀滅,放棄皇權的代價就是會滋生出許多野心家出來,他不要皇權,這不代表别人不觊觎皇權。
那個結果,實在是太美妙,鐵心源都不敢想。
既然自己能做一個好皇帝,爲什麽要把這個機會給别人呢?
趁着尉遲灼灼酣睡的功夫,鐵心源想了很多。
五月底的清香城已經酷熱難當,白花花的大太陽照在地上,掉一滴水都會生煙。
城主府裏的大樹耷拉着葉子,有氣無力的站在陽光底下,露出銀白色的葉背用自己的方式應對太陽的荼毒。
瀑布廣場下的水潭裏,已經被剛剛放學午休的孩子們擠得滿滿當當的,沿着水渠四處流淌的小溪裏也塞滿了大大小小的腳丫子。
也隻有這裏的雪山水,能帶給清香城人一絲涼氣。
趙婉帶着兩個孩子也睡得人事不知,兩個伊賽特侍女有氣無力的搖晃着羽扇給自己的主人納涼。
尉遲灼灼趴在鐵心源的腿上睡得口水橫流,她以前不這樣,隻是這幾天一個人摘了上千斤杏子之後,實在是給累慘了。
用絲帕擦拭一下尉遲灼灼嘴角的口水,這婆娘依舊不願意醒來,可能兩人擠在一起讓她感到燥熱,就翻了一個身,仰面朝天躺在涼席上,讓更多的涼風吹到身上。
總體來說,這是一個很安詳的午後。
去年冬天奇冷,夏天就會很自然的奇熱,這是一種很奇妙的變化,好在春天的時候下了兩場透雨,否則哈密國的旱災就會降臨。
春天的時候還在嘲笑哈密遭受凍災的喀喇汗國,現在笑不出來了。
哈密國的嚴寒徹底殺死了那些躲在土層裏過冬的蝗蟲卵,過了一個暖冬的喀喇汗國卻沒有這樣的好處。
這才五月天,聽說喀喇汗重要的産糧地布息渦兒湖畔的蝗蟲就已經鋪天蓋地了。
現在的蝗蟲還小,還沒有長出翅膀,再過一個半月,等蝗蟲翅膀長成之後,那個場景就太壯觀了。
原本定在六月初五的兩國會面,在阿伊莎的強烈要求下改在五月三十日。
喀喇汗國的蝗災已經不可避免,糧食歉收更是已經成了定局。
布息渦兒湖畔得幾十萬畝良田裏,如今快看不到綠色了,而這裏的糧食産量,已經占據了喀喇汗國糧食産量的七成,一旦布息渦兒的良田絕收,喀喇汗國百姓就很難度過将要到來的冬天。
鐵心源聽到這個消息很是歡喜,他覺得哈密國今年的糧食應該能賣一個好價錢。
事實上當喀喇汗國蝗災的消息傳到哈密國之後,哈密國内的糧食銷量就應聲減少。
所有的糧商,包括哈密官庫,都開始減少糧食的輸出,都準備等幾個月之後再大賺一筆。
霍賢更是已經給樓蘭城下令擴建糧倉,官道上已經有數十支車隊源源不絕的向樓蘭城運輸去年的陳糧。
糧食種植是喀喇汗國重要的生産手段,卻算不上絕對,和哈密國比起來,喀喇汗國的糧食種植不論是規模還是産量都相差很遠。
他們國家最重要的生産手段還是畜牧業。
哈密國去年的畜牧業遭受了滅頂之災,開春的時候阿伊莎就讓迪伊思帶着大量的牲畜來哈密國交易,價格比去年高出了一倍。
爲此,無論哈密國如何要求喀喇汗國降低牛羊賣出的價格,阿伊莎的回答始終都是那句讓鐵心源吐血的話——喀喇汗國的牛羊乃是天神賜下的寶物,怎能賤賣?
這一次,鐵心源準備等阿丹或者阿伊莎提出購買糧食之後,把這句話回敬給阿伊莎。
“胳膊還是酸的,肩膀還痛。”
尉遲灼灼醒來了,卻懶得動彈,小貓一樣的卧在涼席上向鐵心源撒嬌。
鐵心源立刻收回幻想,握着尉遲灼灼的胳膊開始給她按摩,雖說屁用不頂,尉遲灼灼依舊歡喜。
“喀喇汗的羊毛……”
鐵心源探手就在她的豐臀上拍了一巴掌,才被趙婉虐待的死去活來的,這就開始惦記人家喀喇汗國的羊毛了。
“告訴你啊,杏樹上長出來的最好的杏子都被我在樹上偷吃了。”
“報複公主?”
“嗯,她隻能吃我吃剩下的……”
王柔花隻在第一天監工,兒子走了之後她就馬上回去了,把采摘杏子的活計交給了趙婉。
本來可以找宦官和侍女們來幹這活,趙婉偏偏押着尉遲灼灼幹了三天,兩人現在積怨頗深。
尉遲文站在遠處偷看姐姐和姐夫,見姐夫的手摸在姐姐的屁股上,就縮縮腦袋愉快的拖着極爲不情願的嘎嘎走了。
劉攽那裏待不成了,那個老頭子徹底的瘋了,正在四處找人爬天山,準備在上面刻字。
鐵心源不給錢,他就拿出自己的積蓄,無論如何也要幹成這件事。
夏天的時候,天山上的雪是酥的,比冬天攀爬還要危險十倍,綿延的冰川上到處都是裂隙和冰窟窿,要是趕上一場暴雨,沒人能在冰川洪水中活下來。
就算是天山上最有冒險精神的采藥人,也不會在夏日去沖擊天山的頂峰。
按照采雪蓮人的話來說,從古至今,沒人爬上過神山,天山頂上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凡人不可靠近。
老家夥沒辦法,就開始遊說尉遲文和嘎嘎這兩個有權力的少年人,希望能獲得他們的支持,最終達到勒石天山這一偉大的目的。
尉遲文是誰?這根本就是一個有少年身軀的老狐狸,而且是一頭務實的老狐狸。
要他豁出命去幹一件對他來說沒有意義的事情,簡直就難如登天。
嘎嘎是個二百五,被劉攽稍微一撩撥,就興緻勃勃的準備找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爬天山。
在他眼中,巍峨的天山不過是一道小小的土坎,邁邁腿就過去了。
尉遲文很不情願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兄弟變成天山上的冰雕,把整件事情掰開了揉碎了給嘎嘎講了一遍,希望他放棄這種愚蠢的想法。
結果,嘎嘎似乎更加興奮了……于是,尉遲文就寄希望于大王,希望這家夥能聽大王的話。
時機選擇的不太對,在人家兩夫妻親熱的時候跑過來談論這件事,效果一定不會好,尉遲文就準備換個時間再來。
“大王在摸你姐姐的屁股。”嘎嘎也看見了,多少有些興奮。
尉遲文悶哼一聲不作回答。
“喂,大王在摸你姐姐的屁股。”嘎嘎提高了音量。
尉遲文瞅瞅兩邊偷聽的侍衛,痛苦的抱着腦袋道:“人家夫妻幹什麽,關我們屁事。”
“我是說,我們也可以去開封樓幹同樣的事情,那裏的歌姬穿的很少,摸起來涼涼的,滑滑的……”
尉遲文冷哼一聲道:“你要是想娶那個歌姬你就去。”
嘎嘎羞惱的道:“大王幹嘛要給我們兩下這樣的禁令?禍害了人家就要娶回家,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如果天底下都是這個道理,孟大将軍的老婆可能已經可以單獨成軍了。”
“有本事就去摸鐵丫的。”
“她有什麽摸頭?前後一般模樣,你有興趣你去。”
嘎嘎話音剛落,一枚軟軟的杏子就砸在他的臉上,尉遲文已經非常聰明的閃到一邊。
梳着雙丫髻的鐵丫頭已經暴怒的從柱子後面閃出來,手裏握着一把兩寸長的小刀子。
“尉遲文你這個王八蛋……”嘎嘎怪叫一聲,就撒腿狂奔。
鐵丫頭朝尉遲文怒哼了一聲,打個口哨,那匹屁股上有巴掌印的棗紅馬就從庭院的另一邊跑了出來,鐵丫頭搬鞍上馬,才坐穩,小棗紅馬就昂嘶一聲朝嘎嘎逃走的地方狂飙了過去。
鐵丫頭走了,尉遲文才慢慢從柱子後面走出來,笑眯眯的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笑道:“嘎嘎,别說兄弟沒給你機會,有本事就搞定這個婆娘,免得老子遭災。”
尉遲文一點都不喜歡外戚這個名頭,可是姐姐已經嫁給了大王,他這個外戚的身份已經坐定了。
尉遲文這些天在跟劉攽,霍賢,王大用這些人學習的時候,發現這些人對自己總是不冷不熱的,不像見到嘎嘎就像見到私生孩子一般親熱。
一直弄不明白原因,還以爲是自己的性子不讨人喜歡,直到有一天自己催問學問,把王大用問急了,人家一句——你是外戚,學這麽多學問做什麽。
才讓尉遲文霍然醒悟。
曆史書他讀過很多,外戚這兩個字從來就不代表什麽好的含義,曆朝曆代,那個王朝不把外戚當賊一樣的防着?
放眼哈密,鐵心源除了嘎嘎之外再也沒有看得起的同齡人,于是,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他娘的外戚,無論如何也要把嘎嘎弄成驸馬。
唯有如此,自己的将來才不至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