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子在鐵心源的面前單純的就像是一杯清水,隻要看一眼就能把他看個通透。
既然惡棍,小偷,山賊,騙子都不能讓銅子皺眉,唯獨說到淫媒就讓他跟踩了尾巴一般跳起來。
看來,這家夥就是栽在酒色上了。
哈密國對商業一向寬泛。
爲了迅速将清香城打造成西域第一大都市,各種商業制度就定的很簡單。
鐵心源還想控制一下這座城市的風氣,遏制一下青樓業和賭博業的迅猛發展。
隻可惜,到了下面,那些胥吏們爲了完成國稅,甚至爲了超額完成國稅,好讓自己從胥吏變成官員,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大開口子。
導緻清香城在變成西域第一大城之前,就已經成了西域第一金粉地。
西域女子從來都是以自己的美貌爲榮的,以吸引男人眼球爲最高褒獎,以賺到錢養家糊口爲最高目标。
在這裏的西域女人可沒有什麽貞潔之說,對她們來說,隻要能生存下去,利用女人的天生本錢賺錢,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裏的男人對此并無異議,對于他們來說,女人是一個生兒育女的工具,現在,當這個工具能給家庭帶來豐厚收入的時候,即便是好好在家裏放羊的女兒,也被他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到城市裏……
這個結果漢人宋人無法接受,在西域人眼中卻稀松平常,貧民家裏的漂亮女兒是家中最寶貴的财富,一旦成年,就會被高價賣給有錢人。
哈密沒有奴隸,有的隻是自由人,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好在哈密國的漢人,宋人都比較富庶,傳統貞潔觀念根深蒂固,這才沒有讓家裏的女子向那些西域人看齊,即便如此,宋人店面裏面,也能看到自家閨女和妻妾梳妝的整整齊齊幫着家裏招攬客人,隻是不像那些西域女子們肆無忌憚就是了。
東京城裏滿街都是紅袖招……在清香城暖和的日子裏滿街都肉光緻緻……
國相霍賢對這種狀況皺眉不已,至于古闆的劉攽早就指着鐵心源的鼻子罵過好幾回了。
可是,讓女子出來讨生活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可逆轉的潮流,哈密疆域外面的女子,比如焉耆,龜茲,昌茂,于阗一帶的女子,做夢都向往去傳說中的清香城去過夢想中的生活,每日都有女子利用各種途徑随着商隊走進了這座傳說之城,開始自己不一樣的生活。
銅子磕磕巴巴的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
事情很簡單,在來清香城的路上,銅子遇到了一個用眼睛就會說話的美麗西域女孩赫斯提娅。
在看到這個皮膚雪一樣白,牛奶一樣絲滑,五官精緻的如同畫上的仙女一般的女子,銅子立刻就忘記了自己那個已經生了兩個孩子的醜老婆。
不但用帶來的幾十貫錢給這個女孩置辦了一套不錯的頭面,後來爲了滿足那個女孩無窮的欲望,把他父親一個字一個字刻出來的字模也稀裏糊塗的用一個銅子的價格轉給了那個缺錢的女孩……
“得手了沒有?如果你實在是氣不過的話,我可以把那個女人抓來絞死。”
鐵心源對故事不感興趣,他隻關心實質,這個故事對他來說是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套橋段,在他還沒有來大宋之前,在那個熟悉的世界裏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着。
銅子純屬活該,如果用男人龌龊的思維衡量,可以一親芳澤的話,他不算吃虧。
鐵心源試探性的問話讓銅子立刻陷入了無限的痛苦之中,神情一會甜蜜,一會猙獰,最後如同骨頭被抽掉一般躺在地毯上喃喃自語道:“她不應該把我的字模賣掉的,她隻要跟我過上一兩年苦日子,我能用那套字模讓她過上好日子的。”
鐵心源滿懷惡趣味的獰笑道:“既然這個女人無情無義,我這就派人捉她回來,讓你親手絞死如何?”
銅子如同洩了氣的皮球癱在地上搖頭道:“算了,您借我點錢,讓我把字模贖回來……”
“太便宜那個女人了。”鐵心源語氣生冷。
他發現,銅子越是痛苦的,他的亂糟糟的心情居然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
他甚至在心裏質問,難道說變态才是解除心靈痛苦的唯一手段?
銅子翻身坐起,傻子一般的笑道:“我剛才忽然想明白了,赫斯提娅不是我這種窮小子可以染指的。
在我來之前啊,我爹爹就讓我必須帶上劉氏。
我帶出來了,可是出城之後我就反悔了,不能把父親和孩子都丢給老父親,就把劉氏打發回去了。
我如果想平安的過一輩子就隻能和劉氏好好地在樓蘭城過,其實啊,樓蘭城外的菖蒲海今年的蘆葦長勢不錯,已經可以造紙了,如果我等上三五年,菖蒲海的蘆葦就會無窮無盡的供我造紙……
是我想來清香城找你,想要活的更好一些……遇到赫斯提娅很難說是劫難。
那點财物的損失我不在乎,就是字模沒了我有些傷心。
即便是我一文錢都沒有,在清香城我也沒有多擔心,如果不是因爲怕你笑話我,我早去城主府敲門了。
今天要不是看見捕快快過來了,擔心他們把我送去流民營地,我還是會躲着你。
我就是一個沒出息的,劉氏對我好,我卻感覺不到,覺得是天經地義的,赫斯提娅騙我,我卻對她念念不忘,呵呵,你想笑就笑吧,你的臉都快要變綠了。“
“哈哈哈……”
鐵心源的笑聲在酒池肉林中突兀的響起,不但急促而且猛烈,吓得那個操持肉食的西域老漢刀子都掉了,至于那兩個盛裝西域女子更是第一時間抱在一起驚恐的看着笑得從錦榻上滾進酒池裏面的客人。
銅子剛開始的時候隻是傻乎乎的看着鐵心源,後來不知道想起什麽好笑的事情,也跟着大笑起來,笑得涕淚橫流,最後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男人之間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高興,莫名其妙的痛苦,不過,這都是一種宣洩,後悔也罷,快活也罷,終究是一種難忘的經曆。
銅子哭夠了,笑夠了,鐵心源也換好了衣衫,順便讓兩個侍女幫銅子也換了衣衫,就摟着銅子寬闊的肩膀道:“我們去看看那個赫斯提娅到底漂亮到了什麽程度會讓我兄弟難過成這個樣子。”
聽完銅子的叙述,鐵心源就知道那個赫斯提娅根本就沒有喜歡過銅子,這種事情對漢家女子來說是一種大罪,對于西域女子來說,銅子不過是她用智慧和美貌征服的一個男人而已。
她們有一句著名的格言叫做——男人通過勇武來征服世界,女人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
銅子帶着鐵心源出了孫羊正店,警惕的看着鐵心源一句話都不說。
鐵心源不耐煩的道:“我現在也爲女人的事情焦頭爛額,沒心情勾引你的女人。”
銅子搖搖頭道:“這種事你自然幹不出來,另外,赫斯提娅也不是我的女人,我就是喜歡看她讀書的樣子,說實話,我連她的手都沒有抓過。”
鐵心源點點頭道:“我就是想看看,能叫赫斯提娅這種名字的女人,應該不是普通人,至少,給她起名字的人就不是一個普通人。”
“說好了,我們隻拿回那套字模,你多少也給她一點錢,我們就算是兩清了。
要不我們直接去找那個買我字模的商賈算了,再從他手裏買回來,這筆錢算我借你的,你知道我隻要把印刷店開起來,很快就有錢了……”
無論銅子怎樣哀求,怎樣宛轉,鐵心源最後還是見到了那個叫做赫斯提娅的西域女人。
鐵心源不解的看着銅子,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女人哪裏有仙女一樣的容貌,牛奶一樣的皮膚,夜莺一般的聲音?
站起身子走的那兩步路很有後世戲台上窦爾敦的架勢。
鐵心源對這個女人的第一印象除了高大之外再無其他。
莫非是成了哈密王之後,每天看着趙婉和尉遲灼灼這樣的絕世美人自己的審美觀從而有了很大的提高?
“她讀書的樣子迷死人……”
銅子一臉的迷醉……
鐵心源确定沒有認錯人,就逼迫銅子上前搭話,自己在後面看着,準備弄清楚之後再說其它。
“哦,強壯的銅子,你又有錢了嗎?”赫斯提娅看到一身錦衣的銅子驚喜的跑過來,一下子就投入了銅子的懷抱。
鐵心源撓撓頭,因爲他看見銅子在擁抱那個女人的時候還趁機回頭看他一眼,全身上下滿滿的驕傲。
剛才那個痛哭流涕發誓要跟劉氏白頭偕老的家夥似乎是另外一個人。
鐵心源覺得非常可惜……
如果趙婉跟尉遲灼灼在這裏的話,三個人正好找張桌子坐下來好好地看看這一幕,他相信,隻要趙婉和尉遲灼灼看了這一幕,家裏的那點事絕對屁都算不上。
“您就是這個美麗國度的王子?”赫斯提娅的聲音驚醒了鐵心源,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見銅子沖自己眨巴眼睛,立刻就明白,這家夥沒有把他是哈密王這個事實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