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争從來就沒有容易的,何況是三面作戰。
大軍每行動一次,都是金山銀海堆出來的,尤其是哈密軍隊更是如此。
在這個世界上,越是原始的軍隊,他的運行成本就越低。
野蠻人隻需要帶着刀子和自己強悍的身體就能發起一場戰争。
西夏人隻需要一點簡單的物資就能千裏奔襲,打哈密國一個措手不及。
至于契丹軍隊,他們就需要一段時間來做準備,籌備了足夠的物資和财力之後,才有可能發動一場戰争。
哈密軍隊的物資是最複雜的,各種不同型号的火藥彈,各種用途的火油彈,不同的環境要用不同的弩箭,甚至換要準備一些特殊的帶有毒藥的弩箭。
火器的運輸很要命,一旦出差錯,不用敵人攻擊,自己就能弄死一大堆自己人。
真正的戰争是從八月份開始的,而哈密國的軍備卻是從三月份就已經開始了。
正因爲沙漠中有完備的工事,充足的糧草以及足夠的取暖之物,這才讓哈密軍隊在沙漠嚴酷的環境中堅持戰鬥三個月之久。
鐵心源表面上對戰事表現的漫不經心,隻有天上的明月見證過,鐵心源到底渡過了多少個無眠的夜晚。
每簽發一份文書,哈密國積存的财富就少了一分,每一支運輸隊伍離開清香城,或者哈密城,這些本應該用在改善民生上的财富就被送去了戰場,然後被毫無意義的損耗掉。
霍賢知道這場大仗對于哈密國意味着什麽,因此,他窮搜國庫,哪怕不要俸祿,也要保證前線的将士衣食無缺。
将作營整整一年,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武器的制造當中,各種非常賺錢的民營财源,全部停止,僅僅是這一項,就讓哈密國損失了兩成的國帑收入。
隻是,這場仗不能不打……
安撫這群族長頭人的晚宴,消耗掉了哈密國三千枚銀币,這是鐵心源從母親的庫房裏取出來的。
這樣的宴會根本就吃不飽,鐵心源結束了飲宴之後,就坐在書房裏美美的享受一大碗湯餅,湯餅上面有厚厚的一層肉臊子,面條筋道,羊肉湯滾燙……
鐵心源吃的汗流浃背,一大碗羊肉臊子湯餅吃完之後,他就顯得有些茫然。
人生還有什麽追求?
好在霍賢很快就把他從一種虛無的滿足中拖拽回來。
“孟元直在天山北麓的狀況不是很好,那些野蠻人藏在冰雪中,偷襲了孟元直的辎重營……搶走了辎重營留存的一千四百個火藥彈,六百七十枚火藥彈,另外,弩箭,糧食,損失無數。”
鐵心源仔細的看了傷亡報告和損失記錄之後,歎口氣将兩份文書丢在桌案上道:“這是什麽世道啊,連野人都知道偷襲了。
還陣亡六百八十七人……”
“孟元直大怒,已經追下去了……”
“老孟這是做什麽?怒不興兵的道理難道他就不知道?他非要把手裏的幾個兵将全部折損完畢才甘心?”
霍賢皺眉道:“既然野蠻人已經開始撤退了,他隻要緩緩跟着,監視他們離開也就是……”
鐵心源打斷霍賢的話道:“不是這樣的,對于野蠻人就要一次打怕,打死,否則他們會對搶劫哈密這種事上瘾。
孟元直的做法沒有錯,有錯的是是他太麻痹大意,沒有想到野蠻人也會用計。
既然老孟已經追上去了,就命冷平王胄他們保護好老孟的左右兩翼。“
霍賢咬咬牙道:“搜索前進!甯可慢一點也不能輕敵冒進。”
鐵心源點點頭道:“就按照相國的意思去下令吧,最遲十天之後,我就會乘坐雪橇抵達天山北路。”
霍賢楞了一下道:“大王準備親征?”
鐵心源搖搖頭道:“幫他們看好後路,順便補充物資,仗打到現在,我們越發的損失不起了。”
霍賢沒有阻攔鐵心源,在與西夏人的戰鬥中,鐵心源表現出色,霍賢現在已經慢慢認可鐵心源有帶領大軍出征的資格了。
天山路上的堡壘中,還存有大量的儲備武器,因此,鐵心源從清香城出發,隻需要輕騎快馬趕到天山城,然後換乘大型雪橇,就能穿過茫茫的天山路,最終抵達天山北麓。
天山城的大雪撬是将作營的一項新發明,類似于陸地行舟,在冬雪消融的日子裏,将作營的匠師們就在天山路峽谷兩側的山崖上,鑲嵌了大大小小上千枚鐵環。
每個鐵環上都栓了鐵鏈子,隻要将鐵鏈子拴在巨型雪橇上,雪橇上的人隻要轉動辘轳,鐵鏈就會拖拽着大型雪橇向前移動,一道鐵鏈結束,就會接續下一條鐵鏈,如此反複,大型雪橇就會在厚厚的雪層上碾壓出一條足夠結實的雪道,後面無數的小雪橇就會沿着這條被碾壓出來的雪道,源源不斷的将物資和兵馬運送到天山北麓。
等鐵心源帶領的一萬騎兵抵達天山城的時候,壓路的大型雪橇已經出發三天了,鐵四在天山城準備了很多雪橇,等待鐵心源的到來。
用鐵索雄關來稱呼天山城一點都不誇大。
這座堪稱哈密國第一軍事要塞,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顯得格外雄偉。
青色的高大城牆需要仰視才能一窺全貌,兩段的城牆與陡峭的山脊相連接,如同一座高山橫在峽谷中間。
清香城建設了三年,哈密城建設了三年,而天山城從鐵心源準備建國的時候就開始投入大量的人手建設,至今已經足足建設了七年。依舊沒有完工。
雪花從城牆的頂端跌落,最後堆積在城牆根上,每日向外清運這些積雪,就已經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了。
每一個站在天山城城牆下面的人,都會自覺不自覺地感到震撼。
就是這些城牆擋住了來自北方的寒風,讓強勁的寒風飛上高空,從而讓那些寒風最終不能通過峽谷得到加強,最終不能形成令哈密人談虎色變的黑風暴。
低沉的陰雲就像是壓在這座城池上面,城牆上樹立的幾十座高大的風車,正孜孜不倦的将采運來的巨石提上高高的城牆,好讓這座城牆繼續無限制的向上生長。
鐵心源的騎兵隊伍穿過巨大的城門,鐵心源沿着長長的台階走上了城牆。
這裏寒風呼嘯,人站在城牆上幾乎站立不穩,隻能拉着一個個鐵環,才能在城牆上艱難的走出一條直線來。
碉樓裏爐火熊熊,鐵心源依舊感受不到多少暖意,透過瞭望孔透進來的寒風将爐火吹得火星四濺。
“不是已經安裝玻璃窗戶了麽?怎麽還是這副樣子?将士們是人,不是鋼澆鐵鑄的,經不起這樣的寒風。”
鐵四微微的搖搖頭,馬上就有胥吏上前禀報道:“啓禀大王,玻璃窗戶春夏秋三個季節很有用處,唯獨這冬日裏沒有什麽用處,大雪會黏在玻璃上,最終變成寒冰,瞭望孔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鐵心源瞅了一眼胥吏道:“那就想辦法加熱玻璃,或者在玻璃外面加裝刷子,總之,讓冰雪不能覆蓋玻璃爲要。”
胥吏還想再分辯一下,鐵四朝他擺擺手,就邀請鐵心源下去,大雪紛飛的日子裏,留在這裏完全是在遭罪。
鐵心源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直接質問這種小事情的,之所以說了,不是因爲擔心戰士的身體才提出改進辦法。
而是因爲,他發現碉樓裏的值班的将士人數很少,諾大的一個碉樓裏面,隻有區區六個人看護,這是非常不妥當的,當年一片雲進攻清香城的時候,就是讓山魈把繩子背上山崖,最後讓人沿着繩子爬上去,差點毀掉了清香城的城防。
在這個世界裏,機械力量并不昌明,因此,人的肌肉力量就得到了長足的發展。
天山北麓的那些能在冰天雪裏穿着單薄的衣衫依舊縱掠如飛,重創以悍勇聞名西域的孟元直,鐵心源不覺得這樣高大的一座城牆能夠難得住那些彪悍的野蠻人。
隻有内心不自信到了極點的人才會修建這樣高大的一堵牆。
霍賢就曾經這樣說過鐵心源,如果不是因爲哈密國需要這些城牆來減弱狂風,他早就向鐵心源建議停止修築這樣的城牆。
隻有膽小的伊賽特人才會這樣幹。
回到鐵四的住處,鐵心源憂愁的看着挂在牆上的巨大天山北路地圖。
因爲他發現,在天山北麓,哈密軍和那些野蠻人已經完全混戰在了一起。
不知爲什麽,正在向北逃竄的野蠻人忽然停留了下來,不再向北走,在兩天前,已經和追擊的哈密軍隊完全混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