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密國,痛恨鐵心源的人很多。
畢竟這個國家是建立在其它族群屍骨上的。
鐵心源沒有辦法把所有的敵人都殺幹淨,因此,就給了穆辛一個可乘之機。
一無所有的西域野人在荒原上遊蕩,既不願意加入哈密國,也不願意離開這片祖先生活過的土地,就注定活的非常艱難。
鐵心源對這些人的态度是可有可無,他相信随着他們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他們會向哈密官府投降的,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不理不睬這個法子還是生效的,僅僅是今年,加入哈密國的西域野人就足足有八千四百多人。
鐵心源準備再等半年,如果剩餘的西域野人還是不願意加入哈密這個大家庭,他覺得就該讓軍隊出手的時候了。
戰争勝利了,戰争留給哈密的創傷卻不是一時半會能愈合的。
三萬四千六百五十一人戰死……
其中以阿大的軍隊損失最嚴重,他們在平原上與大食人作戰,隻借助峽谷爲依托,兩萬三千名武士戰損超過三成,後來又有兩千多名武士死于各種傷病……
在西域,這種二十萬人一起作戰的時候不是很多,即便是喀喇汗國與回鹘國注定命運的兩場大戰,交戰的人數也沒有達到恐怖的二十萬。
戰争對于西域來說從來都不是問題,小規模的戰鬥每天每刻都在進行,隻是這種大規模的戰争會摧毀西域的社會根基的。
不論是穆辛發動的戰争還是鐵心源發動的戰争都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西域戰争。
他們一個單純爲了信仰,另一個純粹是爲了征服,沒有一個人作戰的目的是出于财富考慮的。
這讓西域人非常的不适應。
自從穆辛和鐵心源來到西域之後,西域的人口銳減了兩成之多……
絕望的人,悲情的人永遠都處在備戰狀态中,他們隻需要一個出戰的機會。
鐵心源收走了他們的武器,現在,有人把武器還給了他們,不但有彎刀,還有長矛,投槍,弓箭,糧食和錢。
隻要求他們懲罰一下作惡多端的哈密王!
眼看着鐵心源的隊伍出了清香城,一片雲激動地全身發抖,如果能把鐵心源交到他手裏,他願意用生命去交換。
一片雲趴在一片亂石堆裏,鐵心源的目光不止一次的掃視過來,明知道距離很遠,鐵心源沒可能發現自己,一片雲腦門上依舊滲出濃密的汗珠。
每當鐵心源轉頭看這邊的時候,他連呼吸都要停止了,死死的抱着山魈一動不敢動。
當鐵心源的隊伍走進那片丘陵地帶的時候,一種發自心底的寒意忽然湧上來。
一片雲劇烈的呼吸着,頭頂的陽光如此的猛烈,他依舊冷徹骨髓。
一片雲一刻都沒有停留,滾下亂石坡,騎上一匹馬,瘋狂的向遠處狂奔。
本能告訴他,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
給戰死的将士們選擇陵園,這是一件大事。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在戎。
鐵心源隻有安置好這些戰死的将士,并且補償那些戰死将士的家眷,給活下來的将士必要的榮譽和财富,哈密國才有可能延續下去。
這也是一個國家的凝聚力所在,對一個新興的國家來說尤爲重要。
隻有這批将士的屍體安葬進這所墓園裏,清香城才能成爲真正的都城,哈密國才能成爲真正的國家,每一個死去的戰事,都将成爲保佑這個新生國家的神靈。
七裏坡,是一處傾斜的坡地,這裏的土層很厚,不但向陽,還背風,隻要出了清香谷就能看到這片綿延七裏長的山坡。
很久以前,鐵心源就決定把這裏當做墓地來用。
如今的七裏坡上,隻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墳墓矗立在這裏,通過墓碑上的銘文,就能知道這裏埋葬的全是死去的漢人和宋人。
西域人不習慣把自己的墓地随便暴露,這和以前西域人喜歡偷屍體這個惡習有關。
能保證自己的屍體平安的被埋進泥土裏,對西域人來說是一個要求很高的事情,所以,更多的人甯願讓自己的家人把自己的屍體燒成灰燼,也不願意被别人挖出來當做狩獵用的誘餌。
走遍了七裏坡之後鐵心源就對許東升和負責這次陵園建設的官員道:“就這裏吧,我打算在這裏修一座巨的石牆,上面镌刻上每一個戰死的将士名字,黑底紅字應該就可以了,至于該用什麽銘文請相國考慮吧。”
許東升和官員一頭,卻沒有打算離開,依舊圍繞在鐵心源的周圍。
鐵心源笑道:“老許,你的引蛇出洞的法子管用不管用啊?敵人到現在都沒來。”
許東升面無表情的道:“會來的,有人接觸那些浪人,據說目标就是你。”
鐵心源笑道:“不管來不來,我們現在都要走了,我還有好多事情要辦,沒工夫看你收拾那些浪人。
這件事你應該提前處理的,這時候還不加入哈密國的人,我也不想要了。“
說完話鐵心源就轉身跳上了棗紅馬的脊背,收拾刺客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麽大事。
鐵心源帶來的人都是騎兵,足足有兩百多人,在七裏坡這樣非常适合騎兵作戰的地方,應該沒人來找他的晦氣。
鐵心源知道,恨自己的人很多,恨自己的傻子卻很少。
許東升也無可奈何的騎上了馬,敵人這時候都不出現,基本上是不會出現了。
七裏坡到清香谷口不到兩裏地,中間除了一點低矮的丘陵和亂石灘之外,一覽無餘,快馬奔馳幾個呼吸間就進了山谷。
棗紅馬揚起鬃毛,它非常讨厭如今這種慢吞吞的行進方式,尤其是被别的戰馬擠在最中間,煩躁的不斷打着響鼻。
一塊大石頭從路邊的一個山坡上滾落下來,不等爲首的騎兵發出警訓,密集的箭雨就向石頭滾落的地方那個覆蓋了過去,一個提着長刀的光頭大漢,還沒有站起來就被亂箭射成了刺猬。
“呀呵……”
一聲大喝從另一邊的丘陵上響起,随着喊聲,一面巨大的飛輪被一個壯漢水平抛擲了過來。
領路的騎兵絕望的舉起盾牌格擋了上去,隻聽咔嚓一聲響,那面巨大的飛輪竟然斬斷了他的盾牌,同時也把他的身體斬成兩截,戰馬的頭顱也在同一時間掉在地上。
飛輪的去勢不絕,帶着血花斬向密集的人群,兩名騎士同時揮動狼牙棒重重的敲擊在飛輪上,騎士被巨大的力量沖撞的跌下戰馬,飛輪的去勢也失去了力量的支撐掉在了地上。
道路兩邊不斷地有巨石滾落,緊接着就有一個個壯漢從地裏爬出來,呐喊着向鐵心源所在的地方沖鋒。
一面飛輪斬的護衛們人仰馬翻,一直護衛在鐵心源身邊的因陀羅,單手輪着金剛杵就向飛輪砸了過去,響動非常的大,飛輪掉在地上,因陀羅胯下的戰馬卻哀鳴一聲軟軟的倒地。
高大的因陀羅兩腳撐在地上,穩穩的站起來,和其餘五位喇嘛一起把鐵心源圈在最中間。
飛輪打亂了騎兵的防禦,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那些久經征戰的騎兵們就恢複了鎮定,戰馬開始小跑着殺向敵人。
遠處清香谷的守衛也發現了這裏的狀況,低沉的号角聲已然響起,早就準備好的兩支騎兵兜着圈子從左右兩邊遠遠地圍攏過來,沒人能夠逃離這個包圍圈。
正在和騎兵厮殺的大漢朝亂石坡大叫道:“哈斯爾,該你了!”
不論他怎麽呼喚亂石坡那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西域大漢狂叫一聲,不再呼喚,揮舞着長刀去救援自己被困在戰馬群裏的兄弟。
他的力量是如此之大,長刀架着騎兵的狼牙棒,用肩膀頂着戰馬的脖子,竟然生生的掀翻了這匹戰馬,戰馬和騎兵轟然倒地,一柄長刀從後面閃電般的劈過來,重重的砍在他厚實的脊背上,一道一寸深的裂口出現在他的背上。
他似乎沒有任何感覺,擡頭看着鐵心源躲在人群裏的那張滿是譏诮的笑臉,拖着沉重的身體轉向鐵心源。
一路上刀劍如雨……
戰事發生的突然,結束的也非常的快,鐵心源對戰死三名騎兵的事情很不滿意,冷冷的瞅着許東升,防衛出現了這麽大的漏洞,無論如何他是有責任的。
許東升站在滿是坑洞的山坡上嘴裏苦澀的厲害,他還是輕敵了,沒有仔細的勘察這裏的地形,故意露出來的漏洞被人家鑽了空子。
兩支騎兵從遠處慢慢的擠壓過來,中間一無所獲。
鐵心源在騎兵的護衛下離開了這裏,留下許東升和一隊騎兵收拾殘局。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刺客的出現在預料之中,刺客的名字許東升甚至都知道,唯一失算的是這群人竟然會有飛輪這種從未在哈密出現過的恐怖投擲武器。
就是這東西殺死了三名騎兵。
許東升拿腳踢踢掉在地上的飛輪,這東西做工很精緻,除了一圈鋒利的刃口之外,把手和輪毂上甚至還有精美的花紋,顯得古樸而華麗。
就在他研究飛輪的時候,已經離開了的鐵心源那裏,忽然又響起了厮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