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大戰之前人都是忙碌的,甚至誇張的說連天上的雲彩都是鉛灰色的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鐵心源沒這樣的感覺,覺得那些描述都是胡說八道。
不管誰每天坐在馬背上六個小時都不會有什麽壓抑心情的,隻會想着睡覺。
低頭瞅着自己的雙腿,覺得很悲哀,一個堂堂的哈密王,已經是這個世界上絕對的高層了,無論如何也該過上上等人的生活了,可惜兩條腿卻在努力的向馬背民族發展。
按照這個趨勢,用不了多久,一雙完美的羅圈腿就會出現,還他娘的是内羅圈。
以前總是笑話許東升的羅圈腿,現在不用了,在馬背上讨生活的人不是一般的辛苦。
棗紅馬被鐵心源騎了一整天,吃了兩個西瓜就重新變得生龍活虎,剛才的萎靡狀态估計是裝的。
疲憊的回到城主府還不被人待見,趙婉對這個時候離開哈密有非常大的抵觸心理。
剛剛說了一句羅圈腿的事情,就被趙婉給頂回來了,要鐵心源學着做偏馬鞍子,就是那種專門給女人坐的可以把兩條腿都放在一邊的馬鞍子。
“老子不會落紅!”
狠狠的鄙視了趙婉一頓就離家出走……
出來的時候有點急,隻有一群護衛跟着,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上面全是烏七八糟的草沫子,一件月白色的涼衫已經被染成墨綠色了。
棗紅馬剛剛吃掉的兩個西瓜是趙婉特意從冰涼的井水裏撈出來的,這個時候要是吃一口……
城主府對面就是廣場,廣場的對面就是一家湯餅鋪子,這家湯餅已經和鐵家的湯餅有了很大的區别,帶着西域人特有的豪爽。
一大塊面被扯成一寸寬的面條,牛皮帶一樣的面條丢進鍋裏煮的白亮亮的就撈出來,過一遍涼水就裝在一個比人頭還大的老碗裏面,一把燙過的青菜丢進去,多蒜,多醋的往上一拌,半勺子熱油往上一潑,鐵心源就覺得人生已經沒有多少煩惱了,如果有,也是如何對碗裏那塊拳頭大小的牛肉下嘴的問題。
條凳不坐了,坐上去又會找到騎馬的感覺,兩條腿并攏蹲在地上吃面很是爽利,彌補了在關中的缺憾。
頭發黏在脖子裏非常的難受,好像被一群快被烤熟的蛇纏住一般。
面條很對胃口,尤其是身邊蹲了一群親兵侍衛,很有氣勢。
店老闆已經快要哭出來了,他覺得隻要大王吃完飯,就會砍他的腦袋。
“白龍魚服的成何體統!”
有人在指責。
擡頭就看到霍賢,他身邊還跟着七八個人,個個都風度不凡,挺胸腆肚的好像國之幹城一樣。
這讓鐵心源很是吃驚,他很想丢下飯碗表示一下自己倒履相迎的帝王風度,可惜,終究還是舍不得放下手裏的飯碗。
“給所有人都來一碗。”
說完這句話,鐵心源繼續吃飯,已經被他們看見了最糟糕的一面,不妨讓他看個透徹。
前面指責鐵心源的是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這麽大年紀還跑來哈密撈錢,很難得,鐵心源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
霍賢哈哈一笑,就蹲在鐵心源的身邊,看猴子一樣的看着鐵心源,眼中滿是興奮之色,如同看到了世上最妙的猴戲。
一邊看也就罷了,還興奮地指着鐵心源對那個花白胡子的老頭介紹。
“由紹兄,這就是哈密王鐵心源,您沒看錯,就是他,就是他孤身一人來到西域,打下了這麽大一片花花江山,您看如何?”
“面相不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五柱直入頭頂,富貴如天子,聳起象山壁,廣闊好像覆肝,方正而厚長,富貴長壽之像,隻是稍微有些偏左,有損父母。”
由紹兄瞅了鐵心源一眼就滔滔不絕。
鐵心源戀戀不舍的放下手裏的美食,起身抱拳道:“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由紹兄笑道:“蘭陵潘鳳,潘由紹。”
沒聽說過,鐵心源不想裝作認識的樣子,就把目光投在霍賢的身上,希望他能給自己介紹一下。
霍賢嘿嘿一笑,從店老闆手裏接過一碗面條,用筷子指着潘鳳道:“你的禦史中丞!職責糾察官邪,肅正綱紀。大事則廷辨,小事則奏彈,秩千擔。
按照哈密的規矩,也就是說你每月要給他十四兩黃金,還是成色最好的那種。”
鐵心源張開手快活的握住不知所措的潘鳳的右手不斷地搖着道:“先生能來哈密,真是鐵心源之福。”
潘鳳好像很不習慣鐵心源這怪異的禮儀,皺着眉頭問道:“據老夫看來,大王對潘鳳應該是一無所知,爲何如此放心的将千擔官職授予老夫?”
鐵心源笑道:“因爲安排誰當禦史中丞與本王無關,這是哈密相國的職權,本王也隻有考察之權,在先生沒有露出無能的馬腳之前,您就是哈密的禦史中丞!”
潘鳳愣了一下,馬上撫掌大笑道:“如此甚好,老夫盡量不露出無能的馬腳,好讓大王知道自己的十四兩黃金花的不冤枉。”
鐵心源從店老闆手裏接過一碗面條遞給潘鳳道:“今日宮中聒噪的厲害,出來躲清靜,隻能請先生吃一碗面,我們來日方長。”
潘鳳明顯是一個豪爽的人,接過一大碗面條哈哈大笑道:“老夫剛到清香城,大王就給了一個下馬威,放心,老夫雖然年過半百,還有肉食十斤,飯三鬥之能。”
說完話就端着飯碗和霍賢一起大吃起來。
“老夫馮喆,廬陵人,大王的戶部司郎中,掌土地戶口、賦稅财政等事,秩八百擔,大王需要每月給臣黃金十一兩,自然是足色!”
“老夫褚亮,秦安人,大王的庫藏使,掌哈密所有府庫,平入良粜,備急無憂事,秩六百擔……”
“微臣方平……”
“微臣王大用……不用給大王多說了吧?我是兵部郎中,一個月俸祿十一兩黃金,要是某一個月不給了,或者給少了,老夫扭頭就走……”
王大用明顯的憔悴了許多,從哈密走的時候整個人養的白白胖胖,現在,又黑又瘦,看樣子這半年他的日子很不好過。
“你的府邸還在,仆役也沒換,都是你使喚慣了的人,如果府中卻少了什麽,派人去城主府裏拿就是了。
無論如何先好好地休憩一陣子,把身子養好,我們将要一起面對從未有過的險惡局面。”
“你确定我會回來?”
“非常确定!”
“爲什麽?”
“因爲我把你在哈密的功勳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夏悚,他不會獎賞你的,隻會害你!”
王大用長吸了一口氣道:“你害得我好苦啊!”
鐵心源握住王大用的手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良才美玉不容于夏悚,卻是我鐵心源的至寶,安心留在哈密吧,我們自己會創造一個大大的國家。
等我們勝利了,本王會派你出使大宋,那時候你再找夏悚好好說道說道!“
王大用眼中淚光閃爍,緊緊握着鐵心源的手道:“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吃完飯的霍賢指着遠處的隐在雲霧裏的雲堂笑道:“飯已經吃飽,現在該喝酒了。
歐陽老兒不在,我們君臣不妨放縱一次。”
鐵心源指指自己身上的污漬笑道:“高朋滿座,且容我更衣迎客。”
霍賢笑道:“你就不問問我爲什麽會來的這樣快?”
鐵心源指着王大用道:“有他這樣的前車之鑒,您如何會把自己送進虎狼嘴裏去?
一紙火藥配方足夠償還我嶽父對您的知遇之恩,本網以爲,先生一定留在青唐沒有回東京。”
霍賢落寞的搖搖頭道:“即便是在青唐,老夫也受到富弼的诘難,一紙火藥配方遠遠不足以滿足他們的胃口,已經有人在質問老夫,身懷長生不老藥,爲何不獻出來……以至于被哈密太後用錘子砸成粉末……
此間之苦楚不足與外人道。”
這種事誰都沒有辦法幫他,鐵心源隻能拍拍他的手安慰他一下,這裏不是談話的場所,鐵心源讓親兵領着這群人去了迎賓館更衣沐浴,再由哈密國的迎賓使澤瑪帶他們去雲堂見哈密國的王室。
鐵心源回到城主府的時候,趙婉尖叫一聲就撲上來,騎在鐵心源的腰上亂抓亂撓。
“再發瘋,休說穿着髒衣服去吃湯餅,我還敢在清香城裸奔你信不信?”
趙婉果然被吓住了嗎,從鐵心源的身上下來,連推帶搡的将他弄進洗澡的地方。
三兩下就把他剝的赤條條的,直接摁進澡桶裏。
“你要殺豬啊?水這麽燙?”
趙婉目露兇光惡狠狠的道:“我不但要殺豬,還要褪毛,你這幅樣子被遠道而來的賢才們看了一個精光,萬一讓他們起了看不起哈密的心思,你上哪找幫你治理國家的人才去?”
鐵心源氣笑了,拍着澡桶裏的水道:“如果他們真的看好哈密,想來這裏做一番事情,我就算是光屁股他們也會來,如果他們看不上我哈密,我就算是穿上龍袍他們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趙婉帶着哭腔道:“您這個樣子出去,别人隻會說是妾身的不是。
知道的,知道您是在生氣,不知道的還以爲妾身是一個欺辱夫君的惡婆娘。“
鐵心源聽趙婉這樣說,捶着胸口道:“都要殺豬褪毛了,還敢說你不是惡婆娘。
趕緊的,把我弄幹淨,一會還要去雲堂和一大群賢才喝酒論事呢。“
趙婉悶哼一聲,拿起毛巾就用力的幫丈夫擦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