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感到非常的無聊,自從蘇轼回到哈密之後他連一個可以調教的人都找不到。
事實上,這種殘酷的掠奪行徑,對蘇轼來說是一種嚴重的傷害。
這不但背離了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也背離了他對人的認知。
他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鐵心源他們這樣的一群人,他們殘毒,無情,殺人如同殺雞,奪走婦孺最後一口口糧都毫無羞愧之色。
繼續留在軍中蘇轼就會崩潰掉,因此,鐵心源就派他運糧回去,留在哈密專門接收從天山北面運回去的糧食。
愛笑的蘇轼已經有好長時間不笑了,整個人看上去嚴肅了很多,在沒有昔日嘻嘻哈哈的纨绔習氣。
和蘇轼不同,尉遲文根本就是一個壞種!他甚至能揪着一個貴族少女的頭發來到鐵心源的面前,問他喜不喜歡。
少女長得确實不錯,西域人中難得的美人兒,鐵心源不喜歡這個西域美人,而是若有所思的給了尉遲文一腳。
這混蛋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當佞臣的潛質。
收集糧食的工作已經越來越艱難了,在二十萬大軍的壓迫下,回鹘王選擇放棄了别失八裏,向野人原退走了。
這一次,他變得很聰明,或者說他終于意識到了百姓的重要性,裹挾着大量的百姓随他一起向北遷徙。
同時也帶走了他能搜集到的所有糧食,别失八裏,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
“回鹘王早就有退避北方的想法,留在别失八裏,别說我們,喀喇汗遲早也會收拾掉他。
他之所以在别失八裏停留這麽久,就是爲了等待糧食成熟,如今秋收已經完畢,他就立刻退走了。”
阿大粗大的指頭點在地圖上,對于回鹘王不戰而逃的行徑非常的鄙夷。
鐵三在沙盤上寫道:“這樣的選擇一點都不奇怪,打不過就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傷口,等待卷土重來,這是很标準的馬賊選擇。一個王變成了馬賊,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鐵心源指着地圖道:“他進了遼國上京道沒有問題嗎?”
阿大道:“能有什麽問題,遼國上京道太大了,那裏全是野蠻人,人數也少的出奇,多他們那幾十萬人根本就不算什麽。
遼國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了上京道。”
鐵心源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所謂破鼓萬人捶!
在馬賊的世界裏,如果你一直強悍,一直勇猛,一直殘忍,那麽,你的隊伍就會變得很強大。
一旦你從巅峰掉下來了,強悍,勇猛,殘忍這些馬賊元素被人家給徹底的打掉了。
手下的馬賊就會立刻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最終,回鹘王僅剩的隊伍就會四分五裂。
這才是回鹘王不敢和鐵心源作戰的真正原因,不論和鐵心源的戰争打成什麽樣子,他的隊伍都會受到損失,這個時候,一個用膠水粘起來的回鹘王,爲了避免粉身碎骨不敢和任何人作戰。
天山北面的天氣已經漸漸寒冷起來了,遠處的高山頂上,已經出現了一些白色。
這是雨水化雪的結果。
籌集到的糧食遠遠沒有達到鐵心源的要求。
這一次出兵可以說非常的倉促,将士們和回鹘人隻能露天躺在地上睡覺,唯一能保暖的東西就是一張羊皮,一條毯子。
雖然這樣的宿營方式他們已經非常的滿意了,可是,當秋雨綿綿的時候,沒有帳篷還是會凍死人的。
很多人開始發燒,咳嗽。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号,疫病就是這麽起來的。
鐵心源不得不将生病的軍卒以及生病的回鹘人裝在大車上向哈密進發。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尋常的做法,軍卒們一點都不奇怪,以前和大王一起當馬賊的時候大王就說過不抛棄,不放棄。
一個兩條腿和一條胳膊都被敵人砍掉的兄弟,大王都把他救回來了,還按照他的戰功賞賜了不少财物,以至于這家夥現在連老婆都娶了,兒子都已經呱呱墜地。
現在整天坐在一個小小的木頭屋子裏,死死的盯着後山作坊的大門,這就是他的工作。
軍卒們有這個待遇似乎說的過去,那些回鹘人就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也會享受這樣的待遇。
即便是在平日裏,回鹘人生病之後的結果也隻有一個,那就是硬抗,扛過去了繼續活着,抗不過去就死掉。
至于喝藥,這是最高貴的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張風骨熬制了好多小柴胡湯就放在路邊上,隻要有拉着傷病的馬車過來,他的助手就會裝上一盆子遞給馬車上的人,看着他們分着喝完,才繼續下一批人。
小柴胡湯也是著名的三禁湯,不是适合所有人,但是,這個藥方卻是對付傷風之類的疾病最好的湯藥。
鐵心源聽張風骨說過其中的利弊,他還是選擇了這個藥方,他需要所有人盡快好起來,而不是任由感冒病毒這種可怕的東西在軍營裏蔓延。
生病的回鹘人連藥渣都嚼碎吞咽了下去,這讓那些沒有生病的回鹘人都有些羨慕他們。
開始的時候,隻是傷病們緩緩地向哈密撤退,當其餘四路人馬彙集到别失八裏城下之後,鐵心源隻是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城池,就立刻下了全軍撤退的命令。
綿綿不絕的陰雨已經不允許鐵心源繼續滞留在天山北面了,一旦這場秋雨停止,一陣北風吹來,大雪就該封山了。
秋日裏的西域極爲遼遠。
金黃色的胡楊樹一片接一片的一直綿延到天邊,遠山上的也有大片的紅葉出現,這一幕幕秋日的景色,告訴每一個來到天山北路的人,冬天就要來了。
西域的秋冬界限不是很分明,運氣好的話,秋日會延續一陣子,運氣不好,胡天八月即飛雪絕對不是一句玩笑話。
帶着二十幾萬人來到了天山北路整整兩個月,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自己統禦的人手沒有浪費哈密的一顆糧食,反而給哈密運回去了大量的糧食。
這一增一減之下,雖然不能說将哈密的糧食危機解除掉,至少能夠緩解一下。
如果孟元直他們也能做到這種地步,哈密的糧食問題就算是解決了大半。
雖然不能保證所有人都吃飽,至少,不會出現餓死人的場面。
回程的時候路過了那座圖靈城堡,城堡裏的東西已經被洗劫一空,又被大火燒過,如今已然成了斷壁殘垣。
鐵心源特意去看了那對小兄妹藏身的那條地道。
被子和毯子依舊在地道裏,唯獨不見人,他們應該被自己的親人給接走了。
五百裏的路途,讓帶着沉重物資的鐵心源整整走了九天,綿綿的秋雨給他的行軍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靠近天山之後,秋雨就已經變成了雨夾雪的存在,人和牲口的鼻孔裏都噴出濃濃的白煙,隊伍很長,卻沒有人願意多說話。
立馬高坡,腳下就是一條屬于自己的大軍長龍,這讓鐵心源變得心滿意足起來。
自從來到大宋,他第一次發覺生命中有了歸屬感。
前軍已經攀上了天山沒入了天山路,中軍還在山腰蜿蜒,後軍還身在平原上,如果說天山一道天柱,這支隊伍就是一條纏在天柱上的巨蟒——何其的壯觀。
趙婉一個人躲在房間裏研究母妃裝在自己嫁妝盒子裏的書,那些面目栩栩如生的俊男美女和那些稀奇古怪的動作看的她面紅耳赤,好幾次丢下書,又忍不住偷偷地打開。
自從那一天王漸說了自己的打算之後,趙婉就一門心思的想着如何才能盡快的誕下一個麟兒。
隻要這孩子出生了,他就是這個世上最尊貴,最幸福的孩子。
鐵心源不在,她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生不出孩子的,這讓她有些喪氣。
想到鐵心源,趙婉就丢開那本書,撫摸着自己癟癟的肚皮道:“夫君在的時候,我們已經很努力了啊。”
正在自言自語的時候,水珠兒大呼小叫的跑了進來:“公主,公主,大王就要回來了。”
趙婉起身把書藏好,沒好氣道:“天山上已經開始下雪了,他們當然要回來了。”
“公主,我聽說天山雪下的很大,不如我們去天山城吧?大王不在,您怎麽研究這東西也生不出小王爺來的。”
水珠兒說着話,就從抱枕底下翻出那本妖精打架的書,丢在趙婉的面前。
趙婉被弄了一個大紅臉,使勁扭着水珠兒腰上的軟肉道:“作死啊。”
主仆二人鬧了一陣子,趙婉忽然站起身點着水珠兒的腦門道:“你剛才說的沒錯,我們可以去天山城。
大王即便是回來了,他也需要留在天山城安排今年的軍務,一時半會回不來,他回不來,我們可以去啊,你的傻腦瓜不是一無是處嘛。”
趙婉是一個說幹就幹的性子,披上一件裘衣就去找王柔花。
匆匆的來到王柔花的憩園,卻發現阿娘正在招待客人。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些說法對我們來說都過于遙遠而已。
有花葉種子落地即生根,百年光陰長成參天巨木,這都是活在當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