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現在對鐵心源非常的滿意,他說要把民政權力全部交出來,就真的全部交出來了。
連狼巢這種最隐秘的地方也沒有瞞他。
至于山谷深處的幾座作坊,鐵心源明說那是軍隊的武器作坊,不能交給民政管理。
歐陽修也能理解,因此他也不問作坊裏到底生産的是什麽武器。
作坊這種地方是離不開民政支持的,因此,他認爲自己遲早都會知道,現在沒必要給兩人融洽的合作添堵。
鐵心源之所以會帶着歐陽修去看關起來的一片雲,也是出于這樣考慮的。
大半年沒見一片雲了,還以爲他會發瘋,沒想到見了面之後才發現這個老賊竟然變得更加強壯了。
手腳上都戴着鐐铐,卻在牢房裏猴子一樣的翻騰,在他的隔壁關着一片雲的那隻山魈,一片雲翻一個筋鬥,那隻山魈也跟着翻一個筋鬥。
這或許是一片雲排解寂寞的法子,沒想到這個法子竟然讓他的身體變得強壯起來了。
一片雲見到鐵心源過來了,猛地沖過來,抓着鐵欄杆沖着鐵心源咆哮道:“你爲什麽還沒有死?”
鐵心源離他遠遠地,這家夥口沫橫飛的令人生厭。
“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兒子還活着,娶了一個宋人女子,夫唱婦随,過的很不錯。
你兒子很孝順,希望我殺了你,莫要讓你再遭受羞辱!”
一片雲扶着欄杆喘着粗氣道:“我不信!”
鐵心源笑道:“你愛信不信,看你變得越來越結實了,看樣子我哈密的飯食不錯,從明日起減半!”
一片雲變得哀傷起來,背靠在鐵欄杆上道:“是英雄好漢的現在就殺了我,總是折磨我算什麽?”
鐵心源疑惑的搖搖頭,這個老家夥會這樣輕易的哀傷?這非常的不符合常理。
說着話,鐵心源瞅瞅鐵欄杆,搖晃了兩下,欄杆很結實,他忽然看到有一根欄杆的根部糊着一塊濕泥巴,狼巢裏很幹燥不該有這東西,在一片雲絕望的眼神中輕輕踢了一腳,然後就發現那個地方已經出現了嚴重的鏽蝕,再過一陣子很可能就會斷掉。
弄不明白這個老賊是怎麽做到的,兒臂粗的鐵欄杆竟然也能被他腐蝕成這個樣子。
鐵心源朝蘇轼招招手道:“蘇轼,過來看看,這就是西域的馬賊王一片雲。
你幫我想想看,這家夥是怎麽把這根鐵棒弄成這個樣子的。”
歐陽修在旁邊已經看了這個須發皆白的老馬賊好一陣子,親眼見他從嚣張變的萎靡,再到絕望,他對這一老一小兩個巨寇之間的鬥法很感興趣。
蘇轼好不容易把目光從旁邊藍臉的山魈身上收回,看着那個大字型躺在地上一言不發的老頭道:“這就是巨寇一片雲?”
一片雲躺在地上沒好氣的道:“你身邊的這個人才是巨寇,小心他連皮帶骨的把你們吞下去。”
蘇轼聽不懂突厥話,經過歐陽修翻譯之後才聽明白,不由得擔心的瞅瞅鐵心源,他覺得這個老馬賊王說的沒錯。
鐵心源上下打量了一下一片雲,莞爾一笑,然後問站在身邊的獄卒道:“這家會最近經常嘔吐嗎?”
獄卒道:“是啊,他說我們給的食物是壞的,所以把他的腸胃給吃壞了。
族長,我們給的可都是幹淨的飯菜,沒有給他馊飯,給的水也是幹淨水。”
鐵心源拍拍獄卒笑道:“我知道,老家夥是故意嘔吐的,他就是想要嘔吐出胃酸,來腐蝕鐵棒,啧啧,這種法子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明天起給他換一間鐵棒更粗的牢房給他,讓他慢慢的腐蝕。”
在一片雲的咆哮聲中,鐵心源和歐陽修蘇轼一起離去。
“爲什麽不殺了他?”
鐵心源笑道:“他有一個非常狡猾,非常能忍耐的兒子,很不錯,馬上就要成東京城的扛把子了,我以後還有借助人家的地方,要是把他父親一刀給砍了,大家見面之後就不好說話了。”
“胡人?東京?”
鐵心源嘿嘿笑道:“包拯有對手了!”
蘇轼不屑的道:“胡人在東京能幹什麽?隻要稍微不規矩,開封府不用請旨就能砍他們的腦袋!”
鐵心源擡手就在蘇轼的脖頸子上拍了一巴掌道:“下次你要是再對本王這樣說話,我一定會先砍了你的腦袋。
我說很厲害人,那就一定很厲害,你這樣的家夥百十個上去都是被人家砍成肉醬喂狗的命。”
鐵心源和蘇轼鬥嘴歐陽修是從來不管的,他看的出來鐵心源其實很喜歡自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嘴上說的兇狠,其實從未真正傷害過他。
狼巢裏的物資堆積如山,想要清點清楚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蘇轼近乎絕望的目光中,歐陽修準備穿過狼巢去後山的草原看看,聽說那裏已經是尉遲一族的封地,他想和尉遲雷好好地談談。
另外,後山草原上的雷音寺他也要見識一下,見見傳說中的那兩位上師,順便發動兩位上師給哈密弄一些糧食回來,他非常的清楚,這些宗教人士的力量其實非常的大。
趙婉端着一個大碗站在王柔花的身後,和一群女子說說笑笑的等候做飯的廚子往自己的碗裏放食物。
今天吃面條,趙婉的飯碗裏特意放了幾棵青菜,隻要用熱湯面燙一下就能吃,這是趙婉唯一能接受的優待。
“太後,咱們這樣的苦日子還要過多久啊?”
孟元直的老婆侯氏瞅瞅身後長長的隊伍小聲的問王柔花。
王柔花熟練地從大鍋裏撈出一份面,遞給了身後的趙婉道:“糧食足夠所有人吃的時候!”
侯氏點頭道:“當年河間府大旱的時候,家裏也斷了一陣子糧食,都是靠我爹去山裏狩獵才度過了難關,太後,咱們是不是也可以進天山狩獵。
我聽說以前清香谷缺糧,大王就會派武士進山。“
王柔花笑道:“你是一個練武的,食腸寬大,這點糧食自然不夠你吃的,沒事的時候,你就去山裏狩獵,你這樣的女将軍要是吃不飽哪來的力氣拿刀子。”
侯氏聽了大喜,連忙道:“吃完飯就去,太後等着,晚飯我們吃烤石羊!”
王柔花搖頭道:“你是武人,自然可以吃,我們不行,大王有令,不能違背。”
侯氏跺腳道:“這是哪門子的規矩,您堂堂太後,婉婉堂堂王後都要餓肚子,這算什麽事啊。”
王柔花知道侯氏是個破落戶性子,也不理睬她,和趙婉一起端着碗進了草棚子,開始安靜的吃面。
鐵心源也弄了一大碗面條笑嘻嘻的坐在母親身邊,朝趙婉擠擠眼睛。
王柔花沒好氣的看了兒子一眼,再低頭看看正在桌子底下嚼骨頭的狐狸,見鐵妞妞碗裏的面條吃完了,就把自己的面條給她挑了一筷子。
鐵心源知道母親這是在埋怨自己,覺得虧待了鐵狐狸和鐵妞妞。
一天兩頓飯,大人或許能受得住,正在長身體的鐵妞妞和喜歡胡吃海塞的鐵狐狸如何能扛得住?
鐵心源尴尬的笑道:“别人當皇帝家人享盡榮華,孩兒當大王,卻讓母親挨餓,是孩兒無能。”
王柔花把面湯喝幹淨放下飯碗道:“這不是你無能,是你的心太大,太急,走的快了總要摔跤的。
這幾天就不要出去了,馬上和婉婉成婚!“
鐵心源楞了一下,連忙笑道:“母親說的是,孩兒這幾天哪裏都不去。”
王柔花知道兒子和兒媳婦有話說,催促鐵妞妞快點吃完飯,就帶着極不情願離開的鐵妞妞和鐵狐狸離開了草棚子。
鐵心源三兩口吃完面條,就坐在長條凳子上等趙婉慢慢的按照皇家速度吃完飯,把碗丢給很想說話的水珠兒,然後就領着趙婉去了雲堂。
雲堂裏有很好的茶葉,趙婉看着鐵心源烹茶就笑道:“喝茶還是免了吧,好不容易吃飽肚子,别一碗茶下去又餓了。”
鐵心源笑道:“這碗茶可不一般。喝了就知道。”
茶壺裏倒出來的不是茶水,而是潔白的牛乳,趙婉撇撇嘴道:“你不是說所有的食物都要再分配嗎?”
鐵心源從一個食盒裏取出一摞子薄薄的蛋餅遞給趙婉道:“假公濟私一下!”
趙婉一巴掌拍在鐵心源的手上道:“作死啊,阿娘都沒吃飽呢。”
鐵心源嘿嘿笑道:“我娘?你太小看她老人家了,她怎麽可能餓着自己和妞妞,以及鐵狐狸?
這些蛋餅就是她老人家給我們兩個留的。
快吃!”
趙婉吃了一大口蛋餅笑道:“虛僞!”
鐵心源大口咬着蛋餅笑道:“這才是真實!”
趙婉一口氣吃了三個蛋餅滿意的拍拍肚子道:“看在這三張蛋餅一碗牛乳的份上,本公主就委屈一點下嫁了。”
鐵心源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胳膊上那朵清香族人的标記道:“娘用烙鐵給你弄烙印的時候可不許罵我。”
趙婉抓起鐵心源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後露出自己潔白的胳膊道:“來的第二天就被阿娘給烙上了,我總覺得像是給牲口留标記呢!”(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