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玉大笑道:“能發财就成,對他們來說這就夠了,至于死不死的真沒人在乎啊。”
“這些人可都是百戰的悍卒,我怎麽聽着這些人在你們的嘴裏就像是一堆垃圾?”
楊懷玉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了,喝了一口酒道:“如果我沒有一個将門的身份,我也是這堆垃圾中的一塊。
當初韓琦爲了立威,一句東華門唱名者方爲好漢真正是振聾發聩至極啊。
韓琦當着狄帥的面斬殺了他的心腹愛将焦用,半點顔面都未曾給狄帥,此後,隻要是軍中需要殺人立威的時候,韓琦就會殺掉狄帥手下一員戰将,這幾乎成了定州軍中的傳統。
現在狄帥南征榮歸,看似榮耀無比,可是啊,源哥兒,你知道現在的樞密使是誰嗎?”
“韓琦?”
“沒錯,就是他!”
鐵心源明白了,怪不得楊懷玉能輕易地将三千多名悍卒塞進自己的隊伍裏了。
沒有别的原因,隻因爲大清洗就要開始了。
這其實是大宋的一個傳統。
每一次大戰之後,他們都會犒賞三軍,封公封侯,潑天般的錢财如同雨水般的灑下來,讓所有人滿意。
皇帝犒賞三軍的的責任結束了,文臣們緊接着開始的就是整軍。
整治這些驕兵悍将爲每一個文臣天賦的職責。
隻要看看這次韓琦匆忙擔任樞密使就知道,朝廷這一次是要準備狠狠地整頓一下軍隊了。
打仗的時候自然以戰争爲最重要的事情,即便是前線的武人們有什麽不妥,文臣們也會緊緊的閉上嘴巴,隻把一樁樁錯處記錄下來,戰時,要追究武将的責任很難,不僅僅是全天下的百姓不同意,就是皇帝也不會同意的。
如今,仗打完了,武人至高無上的地位沒了,自然是要好好的清算一下責任的。
狄青,楊懷玉,甄鐵城這樣的将領自然不會去觸碰,可是,那些底層将領們的苦日子就要到來了。
在前線的時候,軍隊沒事幹屠個城,屠戮一個鎮子,一個村子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至于奸淫擄掠,這本來就是軍隊的福利,十餘萬匪徒一樣的軍人殺進了别人的國度,這時候再用軍紀來約束他們,根本就是一個不現實的事情。
而現在,他們就要接受大宋文臣們最正義的審判了……
敵人沒有做到的事情,大宋文官們幫他們全部做到了,甚至做的比他們做的要好得多。
“這麽說,跟着我去西域的全部是一群自知要被砍頭的殺才喽?”
楊懷玉笑道:“我知道你有本事駕馭它們,所以嗎,就在大帥面前出了這個主義。”
鐵心源啞然失笑道:“文官們将那些要砍頭的胥吏們全部給了我,你們竟然也将一群要被砍頭的殺才也送到了西域,真不知道你們安的是什麽心。”
楊懷玉哈哈大笑道:“能被砍頭的胥吏都是有能力的胥吏,畢竟,貪污到了一定數額才會被砍頭。
能被砍頭的殺才們,必須犯下足夠砍頭的罪過才會被砍頭,也就是說,給你的都是真正上過戰場,見過血的悍卒,真正算起來,都是寶貝啊!“
鐵心源舔舔嘴唇道:“你就不能找些人聯名上奏皇帝,以後,但凡是大宋不要的人能不能都給我啊?
發配哈密,足足有一萬多裏地,就算是有天大的罪過也足矣彌補了。
不要沒事幹就給弄死,最後把悍卒弄得一個個都上了山當了盜匪,把文官弄得跑去了西夏或者契丹,這樣太浪費了,不如全部給我。”
楊懷玉皺眉道:“據我所知,光是滄州牢城裏面就關押了不下三萬人,你真的都要嗎?”
鐵心源皺眉道:“不要光給我男人,女人也給一點,要是把哈密弄得全是男人,更糟糕!”
楊懷玉啧啧兩下道:“你好大的胃口。”
“錯了,我就是一個收破爛的,隻要是大宋不要的破爛都給我,我照單全收啊。
老楊,你想想啊,哈密之地地廣人稀,誰家良民敢一個人在荒山野嶺裏面居住?
除了那些剪徑的,打悶棍的,開黑店賣人肉包子的主,良民住在那種地方,活不過三天的。
可是把這些人派去就不一樣了,隻要告訴他們不許禍害投奔哈密的良民,至于别人,我還真不在乎。
你再想想啊,到時候我陸地上有開黑店的,剪徑的,打悶棍的強人,水上有販賣闆刀面,馄饨的水賊,哪一國的探子敢輕易踏進老子的國土?”
楊懷玉吃驚的瞅着鐵心源,手上的點心都掉地了都沒有什麽知覺,而且,口水還流的老長。
鐵心源擡手将楊懷玉的嘴巴合上,繼續道:“老子就是西域最著名的馬賊,而且是最大的一股馬賊,以前的賊頭一片雲如今就關在老子的地牢裏。
這說明什麽?說明老子比他更加的強大,屠城,搶劫,殺人,放火,強奸,這些事情,即便是老子沒有親自幹過,我的部下也幫我幹遍了。
宋人懦弱這在西域是出了名的,如果我把全大宋的惡人全部帶到西域去,不一定就比那裏的胡人差多少。
惡人一旦到了西域,他們除了我的清香國之外,他們沒有任何的立足之地。
爲了這個國家的存在,老子要他們拼命,他們誰敢不從?我再用軍紀去約束他們不許傷害本國良民,再用搶劫胡人來鼓勵他們奮勇作戰,這樣的軍隊,老楊,你以爲戰力如何?”
楊懷玉的嘴巴又張開了,他原以爲鐵心源會爲這些人傷透腦筋,哪裏知道,這些人經過鐵心源的嘴巴說過之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似乎這些惡人在他那裏一下子就成了寶貝。
“大宋武人的出路不多,三年才開一次武舉,你想想你當年爲了争一個出頭露面的機會厮殺的人頭都成豬頭了,鐵獅子至今還對老子耿耿于懷,沒事幹就想找我理論一下,三天兩頭的被孟元直揍得滿臉是血的,昨天才拖走。
喜歡賺錢的武人可以來我哈密國啊,老子手裏有瑪瑙灘,足夠我撿五十年的,老子手裏有金礦,足夠我開采一百年的。
更何況,在西域大小城邦足足有上百個,隻要有能力就去搶劫好了,順便幫老子開疆拓土。”
回過神來的楊懷玉吸着涼氣道:“眉兒還說這樣做有些對不起你,你走的時候都哭了。”
“誰哭了?老子當時是快要笑死了,你不知道我忍的有多麽的艱難,出了你家,我趴在石頭上差點笑的背過氣去。
另外,你在我跟前稱呼你老婆爲眉兒,你就不怕我嘔吐出來?”
楊懷玉大笑道:“我們夫婦的事情,你除了房事不知道,還有你不知道的嗎?”
鐵心源冷笑道:“房事我也知道!水兒,火兒,他們貫會偷窺别人房事,你們夫婦來大院子的時候,你以爲人家晚上沒有偷窺過?”
楊懷玉咳嗽了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瞅着鐵心源道:“告訴水兒他們,要是老子有空去了哈密,會把他們的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對了,我覺得你在哈密的生意應該能分我一股!”
“有投入才有産出,這是一個真理。”
“你看我家有什麽?”
“你家的兩個年輕的供奉可以去西域……”
“楊家還有一些不成器的旁親,你看……”
“來了一視同仁,沒本事的不要派來,死的會很快。”
“這是自然,你把我家的人照顧一二就好,其餘的管他去死,至于那些殺才,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不用給哥哥我留面子……
錢财也可以少給一點,我這裏會告訴他們去哈密的原因……”
甄鐵城醒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瞅着火紅的夕陽慢慢爬起來,喝光了滿滿一壺涼茶之後,視線才逐漸變得清晰。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極爲脆弱,剛剛從樹蔭下走出來,就被陽光刺的皮膚發疼。
甄鐵城已經不記得自己多長時間沒有這樣爛醉過了。
屋檐下,鐵心源和楊懷玉依舊在喝酒,他們的腳下亂七八糟的丢了好多酒壇子。
踉踉跄跄的走過去,發現這兩個人的眼珠子都紅的吓人。
兩人一句話都不說,酒壇子咣铛一聲碰在一起,然後就狂飲起來。
一個臉越喝越紅,一個臉越喝越白。桌子上的菜好像就沒有動過。
他們竟然是從中午一直喝到現在!
甄鐵城羞愧難言,不知道自己該是加進去喝酒,還是該繼續躺在樹蔭下睡覺,他隻覺得自己的腦袋痛的實在是厲害。
鐵心源終于喝不下去了,清澈的酒漿從嘴角流下來,咕咚一聲臉朝下一頭紮進了菜盤子。
楊懷玉安靜的将剩下的半壇子酒緩緩喝了下去,提起筷子風卷殘雲的吃了一肚子的東西。
然後就站起身朝甄鐵城拱拱手道:“甄将軍,我們回去吧!”
甄鐵城強忍着劇痛吃力的道:“楊統領,事情還沒有談呢。”
楊懷玉笑道;“已經談完了,跟有些人談話,不用說,光喝酒就成。”(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