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直不在,主要是鐵獅子這個家夥陰魂不散的在追索孟元直。
按照孟元直的話來說,就是鐵獅子這個家夥又來找揍了。
鐵心源的身份曝光,知道的人卻不多,身爲帶禦器械的鐵獅子卻是知道的。
他不太恨揍了他一頓的孟元直,他隻想找到那個暗算了他的家夥。
國朝武人大比的時候他遭受的那場暗算,即便是過去了很多年,依舊讓他記憶猶新,被他引爲平生之恥!
其實這事不用猜,傻子都知道是鐵心源幹的,鐵獅子自然也是知道的。
鐵心源現在是驸馬爺,鐵獅子不敢動他,隻好把所有的怒火發洩在不知底細的孟元直身上。
人在暴怒之下就想不出什麽好主意,鐵獅子是被孟元直拖回來的,模樣之凄慘,鐵心源不忍目睹。
孟元直随手将鐵獅子丢在水井邊上,自己拎上來一桶水清洗雙手,殷紅的血水就流了一地。
見鐵心源看着他就嘿嘿笑道:“這一次比較難弄,這家夥居然在自己的大錘上裝了機關,錘頭竟然可以飛出來,我沒辦法留手,他就成這幅模樣了。
不過,這家夥的悍勇之氣正在恢複,我覺得他應該有用,不如我們把他也帶去西域吧!”
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的鐵獅子努力的翻過身,瞅着鐵心源道:“源哥兒,看在我們昔日的交情上,饒過我這一遭!”
鐵心源笑道:“帶你去西域是給了你一個滿上封侯的好機會,你怎麽覺得像是在害你?”
鐵獅子慘笑道:“源哥兒莫要诓我,别人不知道西邊是個什麽模樣,我本來就是從西疆回來的,如何會不知道那裏的狀況。“
鐵心源笑道:“這可不一定,西疆慘點,再往西卻是不錯的地方,水草豐美,稱之爲魚米之鄉也不爲過。”
“不,不,不,這世上最繁華的所在是東京,距離東京越遠的地方就越是荒涼。
小将實在是無福消受,求驸馬爺放過小将這一遭。”
孟元直不耐煩的道:“不要勸這個家夥,他在東京這些年已經不算是一個武人了。
溫柔鄉蝕骨銷魂,繁華地消磨英雄志,你要他重返大漠昂揚男兒志氣,也太看得起他了。”
鐵獅子對鐵心源說話的時候畢恭畢敬,轉過頭對孟元直說話的時候卻毫不客氣,怒吼道:“你一個胡兒,知道些什麽?”
孟元直冷笑道:“這才幾年啊,你就連老兄弟都不認識了,睜開你的狗眼瞅瞅老子是誰?”
鐵獅子努力的辨認了好久才猶猶豫豫的道:“元直大哥?”
孟元直冷哼一聲道:“總算是沒有眼瞎。”
“您怎麽會在這裏?傳說……”
“傳說我已經死在沙漠裏了是嗎?”
“元直大哥,當初兄弟之所以會攔截你,乃上上命不由人,好在元直大哥得脫大難,兄弟在這裏恭賀大哥了。”
“你們恐怕更加喜歡我死在沙漠裏的這個說法,鐵獅子,你的底子極好,如果不是因爲過早的過上了安逸的日子,你将來的成就将遠遠地超越我。
武技是什麽?
是我們老祖先和野獸拼命博取食物地一種手法,隻有在經曆了無數苦戰,甚至付出慘重代價之後才能明悟,才能增長。
當你衣食無憂,武技就沒有什麽用處,養尊處優之下,武技隻會退化,不可能有寸進。”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有錯嗎?”鐵獅子匍匐在地上低聲道。
孟元直歎息一聲對鐵心源道:“他已經不是一個武人了,我這就送他離開。”
鐵心源點點頭,像鐵獅子這種已經沒有了鬥志的人,去了哈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兩個青塘武士,套好馬車,将鐵獅子擡進馬車,然後就趕着馬車離開了。
自從鐵獅子說了那句話之後,孟元直就再也沒有看鐵獅子一眼。
不是一路上的人,多說無益,也沒有什麽好可惜的。
鐵獅子走後,孟元直的話也少了很多,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對鐵心源道:“武技真的已經過時了嗎?”
鐵心源笑道:“從軍隊這方面來說确實是如此,我們的軍隊今後更加關注整體性,而不是個人的武力。
但是,通過這件事來說明武技沒有用處,未免言之過早,你自己幹了那麽多驚天動地的事情,武技有沒有用處你應該非常的清楚。
更快,更高,更遠,更強,這是我們永遠都在追求的目标,而這些目标是沒有止境的。
野蠻體魄,文明精神才是一個完整的人。”
“野蠻體魄,文明精神?”
“沒錯,我早就看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們非常的不順眼。
科考場上所向無敵,科場之下爛泥一攤,這樣的人才,我們哈密不稀罕。”
“你這樣看,人家宋皇不這樣看啊。”
“沒本事總擔心别人造反的人才不敢用猛将,悍将,宋皇文弱,不奇怪啊。”
“可是你也文弱”
“老孟,我三五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殺人了,你不要把我和一般的大宋士子相比較好不好?”
“三五歲就開始殺人?”孟元直驚訝的叫喚了起來。
“沒錯啊,有一個番僧,看我長得機靈,就想把我從我母親手裏騙走。
我不是很情願,就給番僧下了一點毒藥,然後那個番僧就發狂而死了。”
“你和李巧他們弄死西夏悍将的事情我倒是有耳聞,沒想到你幼年……”
“我和别人不一樣,你不要感到奇怪,東京城大名鼎鼎的鐵青蛙豈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老孟,你就放心的去幹你做夢都想幹的事情,反正你以後立下的功勞再大也沒有我大,不要擔心有什麽功高震主的事情發生。
如果你真的立下了潑天大的功勞,不想屈居人下了,我就幫你在西域再建立一個國家就是了,西域有多大,你以後就會知道的,我一個人根本就統治不過來。”
孟元直搖頭道:“隻要一切順利,我們兄弟還是好好地相互扶持着把這一輩子過完。
我年紀比你長,先死的會是我,不用擔心因爲活的太長,而讓你兒子不待見。”
鐵心源笑道:“你将來要當他師傅的,如果他對你不好,也是你的錯,與我無關。”
孟元直大笑道:“你總要先有個兒子拿來給我當徒弟吧?”
鐵心源奸笑道:“會有的,馬上就會有,九天之後我們就要帶着婉婉離開東京。
速度要快,行軍要隐秘,如果運氣好的話,到了哈密之後你的小徒弟要有了。”
孟元直嘿嘿笑道:“算了吧,事情還沒做,床前就出現兩個老嬷嬷,要是一直這樣,我這輩子都休想有一個乖巧的徒兒。”
鐵心源楞了一下道:“你去我家了?”
孟元直笑道:“如何能不去?你相信皇帝不會對你怎麽樣,我不敢相信啊,你家的門楣上很适合藏人。”
鐵心源笑道:“下回不要這樣了,給我留點空間,我不是趙祯,敦倫的時候都喜歡身邊跟着侍衛。”
“在哈密自然不用,在東京我們還是小心些爲好,我見多了朝堂上的事情,上午還親密的如同一家人,下午就當監斬官斬下朋友人頭。
在這裏怎麽小心都不爲過。”
一頓飯吃了好久才結束,鐵心源準備繼續思考一下哈密的新發展,有了新的情況,以往制定的計劃就需要改變一下,随機應變才是王道。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卻是審核賬單,厚厚的一疊,老尉遲還等着入賬呢。
使節團的花銷很大,這可以理解,在東京走一步路都需要錢,更何況隻要是個人都知道于阗使者團有錢,澤瑪整日裏歌舞不絕,花錢如流水。
僅僅是招待一下龐籍老兒,就花用了一千四百貫錢。
花天酒地不算,澤瑪都差點獻身,這老兒才從懷裏取出西京庫藏的通票,允許于阗使節團從西京提取一萬三千匹布帛,以及皇帝答應過的一應物資。
給韓琦送了六對血瑪瑙獅子,全是于阗王室工匠雕刻的精品。
給包拯送的是一對白玉璧,給文彥博送的是一條玉帶,給三司使衙門送去的竟然是一百零八個佛爺瑪瑙雕像。
禮物很多,密密麻麻的賬單看的鐵心源頭昏腦漲,這些錢也都是該花的,也都是逃不掉的。
人治社會的特點就是論感情來做事,感情深不深最直觀的就是看你送的禮物夠不夠重。
金子,銀子,銅錢送過去會被人家丢出來,畢竟這樣做也太明顯了,如果隻是幾個不值錢的瑪瑙啦,玉石啦,則非常的合适。
這樣的禮物即便是包拯也笑納了。
送給那些胥吏的禮物就簡單了,從金豆子到銀判到紅銅錢都有,隻要看看名單就知道,這一會接受于阗國好處的人非常多。
大宋士大夫收禮從來都不背人……
禮物能送出去,而沒有被人家退回來,這是一樁好事,這說明大家沒有想着在于阗國娶公主的事情上制造麻煩。
大宋的士大夫們已經算是接納了于阗國,而且沒有把于阗國當成外人來看。
那些知道底細的高官們甚至認爲,于阗國也是大宋固有的一塊領土……鐵心源的金城縣子,至今尚未撤銷!
尉遲雷花出去的所有費用都是非常合理,該有重禮的地方一點都沒有吝啬。
隻是,蘇轼喝花酒的賬單爲什麽也會出現在這裏?(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