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個年輕人帶着好大一群甲士離開之後,許東升就拿開已經砍進一個馬賊身體的斬馬刀。
顧不得那個馬賊碩大的傷口向外飙血,一屁股坐在地上對那個驚恐的老馬賊道:“老子今天救你一命,這個恩情你将來一定要還我!”
“做夢,你他娘的剛剛還把我砍得滿身都是傷……”
老馬賊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剛才還面目猙獰和自己殺的生死難料的一片雲會突然住手,還丢給自己一包傷藥。
“弄不明白就對了,老子現在都手腳還在打哆嗦呢,趕緊裹藥,别他娘的沒被老子砍死,卻流血流死了。”
老馬賊見許東升丢開了斬馬刀,正在滿世界找酒喝呢,這才确定這個家夥好像真的不打算要自己的命了。
趕緊讓同伴幫自己裹傷,免得流血流死了。
随着那群人撤走之後,營地裏的戰鬥也就停止了。
孟元直将手裏的鐵槍重新卸開弄成兩截背在自己身上,這讓所有還活着的馬賊長吐了一口氣。
唯有一個腦袋腫脹的如同皮球一樣的光頭馬賊依舊滿地打滾的哀嚎不止。
鐵心源在看到斥候發來的消息之後,也放下心來,無論現在的局面有多麽糟糕,至少已經度過了一場天大的危機。
他甚至以經猜到那個年輕人到底是誰了。
“都蘭山,别看老子砍了你一刀,你信不信這已經是老子手下留情的結果。否則,你去看看多伊爾,這家夥到現在還沒死呢,一刀兩斷是老子的拿手好戲。”
老馬賊都蘭山這時候終于有機會問徐東生了,他就是僥幸從那些甲士的箭雨中逃命出來的一個人,還以爲那些甲士都是一片雲的人呢。
“那群人是誰的部下?”
“屬于誰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晚領頭的那個年輕人是燕趙國王耶律重元的兒子——耶律涅魯古!”
“你說那個年輕人就是涅魯古世子?”
“是啊,他就是,你們這群蠢貨當着他的面想要投靠蕭惠,如果不是老子今晚砍死了多伊爾,我們都會死,一個不剩的全部死掉。”
許東升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在凄慘的不能再凄慘的多伊爾身邊說的。
這個家夥的生命力非常的強悍,即便是已經被斬馬刀攔腰斬成了兩截,他竟然能用兩隻胳膊拖着掉了滿地的内髒,來到自己的下半截身子跟前,緊緊地抱着直到聽見許東升說的話之後,才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都蘭山也從殘破的矮幾邊上找到了一壇子梨花白,大大的喝了一口道:“我們是不是沒的選擇了?”
許東升看着天上慘白的明月苦笑道:“我們在哈密修建了一座城池,準備建國,如果不能獲得燕趙國王的支持,來年說不定就會有契丹大軍過去掃蕩。
我是不來不成,你們自由自在的當自己的馬賊,幹嘛來到西京城受這份罪?”
都蘭山苦笑道:“馬賊做到你這個地步,确實隻有建國一條路走了。
我們現在其實都是看那些貴人的眼色活命的,現如今,契丹國力大不如從前,尤其是黑山兵敗之後,燕趙國王的七千大軍死傷的幹幹淨淨,蕭惠當時是北院大王屬下的樞密使,也把手裏的軍隊葬送的幹幹淨淨。
燕趙國王還好些,他的封地全部在南邊,是契丹最富裕的地方,很快就能恢複元氣,可是蕭惠大王的家底就比不上燕趙國王了,他的封地都在北方,想要重組自己的部族軍隊就需要非常大的一筆錢糧。
他的部族很窮,拿不出來,他就向北方所有的馬賊下了命令,今年必須要來進貢,如果不來,大軍圍剿就在眼前,爲了活命,我們不來都不成啊。”
許東升和都蘭山碰一下酒壇子,就一起咕咚咕咚的将烈酒送進了愁腸。
“你們現在怎麽辦?已經落進了涅魯古世子的法眼,想要逃走基本上沒可能啊。
如果燕趙國王插手進來非要你們的性命,就算是蕭惠大王也攔他不住。”
都蘭山凄慘的大笑一聲道:“我們是馬賊,天不收,地不要,活着也是一個流浪鬼,死了也是一個糊塗蛋,過一天,且過一天吧!
一片雲,但願你的國家能夠真正強大起來,萬一我們實在是沒地方可以去了,希望能在你的國家裏當一個順民,你隻要給我們一點能養活我們的牛羊,給一點能蓋房子睡覺的土地,就随你驅馳。”
許東升哽咽着一把抱住都蘭山流淚道:“好好的活着,如果在北面混不下去了,就來哈密,如果我還沒死,就能保證你們都吃飽。
你們回去吧,我要好好的睡一覺,明天把腦袋洗刷幹淨了,好去給燕趙國王磕頭,運氣好點能當幹兒子,運氣壞點可能隻能當孫子。
隻盼你們将來看到我的時候,莫要看不起我……”
都蘭山和一幹馬賊一起哈哈慘笑起來,大力擁抱了許東升之後,狠狠地捶捶他的後背,就帶着自己殘存的部下離開了營地。
鐵心源皺着眉頭看着涕淚交流的許東升,和孟元直一起轉過身去,這家夥現在的樣子真是慘不忍睹。
“沒法子,哭着哭着就想起老子被關在咀末城當奴隸的日子,眼淚根本就止不住,等我一下,我去洗幹淨了再跟你們說正事。”
鐵心源和孟元直進到帳篷裏的時候,帳外那個彪悍的光頭馬賊正好咽下最後一口氣。
咽喉位置中了十幾支毒針的光頭馬賊終于沒能熬到毒性消退,劇烈的戰鬥讓蟾酥融進了他全身的血脈,當毒氣攻心的時候,天神難救。
清香谷的武士們清理掉營地裏的屍體,正在修整栅欄,地上的血漬也被連同地皮一起鏟掉,不一會,營地裏就重新恢複了整潔。
許東升洗漱過後,立刻就恢複了往日的神采,剛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表演,确實耗費了他大量的心神。
一進門鐵心源就殷勤的給許東升倒了一杯溫熱的梨花白笑道:“你認識涅魯古?”
許東升得意的笑道:“在東京的時候去孫羊正店喝酒的時候見過他一面。
那時候他隻有十六七歲。”
孟元直驚訝的道:“十年前你有一面之緣的人你竟然還能認得出來?”
許東升得意的道:“老子是坐地分贓的大盜,一年要見數不清的人,如果記錯了人,會出大麻煩的,因此,隻要我見過一眼,并且能給我留下印象的人,即便是再過二十年,我也能把他認出來。
當時被從天上掉下來的砍刀砍死的那個光頭馬賊趴桌子上的時候,我就突然看到了涅魯古,開始隻是眼熟,仔細一思量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這時候還不往死裏拍燕趙國王的馬匹,老子這些年的綠林就白混了。”
鐵心源欽佩的敬了許東升一碗酒道:“說起來真是兇險,今天如果稍有猶豫,涅魯古可能真的會下死手,弄死我們所有人。
讓蕭惠座大這一定是耶律重元不願意看到的,他今天來的目的其實就是來殺人的。
隻是我們突然出現,全力維護耶律重元,才讓他改變了主意,準備将我們收爲己用。
這麽快能和耶律重元搭上關系,這實在是出乎我們的預料之外,算是老許立了一功!
來,幹一杯!”
孟元直瞅瞅門外皎潔的明月歎息一聲道:“血月殺人夜,果然名不虛傳。”
“怎麽信起這東西來了?我記得你在沙漠上的時候曾經說過,這世上皆是虛妄,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
鐵心源自己來路詭異,按理說他應該是最崇信神魔的人,卻不知爲何,他偏偏對神魔之說極爲厭惡。
孟元直笑道:“隻是境界不同罷了,一道門路越是走到高深處,就越是寂寞,同時也越是恐懼。
沒了前人的經驗可以借鑒,自然隻能将自己的希望托諸與神魔,好歹有個伴,有個目标,心中不寂寞而已。
你現在無敬無畏,是因爲你的境界不夠,等你的門路走到最高處,也會變成我這樣的。”
許東升大笑道:“等有一天我家的金子多到如同石頭一般的時候,我一定會修建一座巨大的寺廟,一座巨大的道觀,如果可能我還會修建一座巨大的大食人寺廟,隻要是神仙我都會誠心的去膜拜,感謝他們帶給我的好運氣。”
孟元直撇撇嘴道:“你能不能成爲海内巨富我不知道,天亮之後你的幹兒子,或者幹孫子是當定了。”
許東升絲毫不生氣,拍着自己的胸膛大笑道:“老子這輩子給人當兒子,當孫子當得次數數都數不清,你要是給我一百兩金子,我立刻喊你祖宗!”
被無恥的許東升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孟元直,瞅瞅鐵心源,再看看許東升,長歎一聲道:“我有兩個無恥之徒做兄弟,這一生别人想要我吃虧,難了!
你們兩好好商量明天怎麽給人家當幹兒子,我這就去睡了,需要我砍殺的時候說一聲。”
“老孟的英雄氣概還是濃厚了一些,膝蓋估計已經彎不下去了。
好在我們兩是兩隻狐狸一樣的人物,隻要有利,彎彎膝蓋算不得什麽。”
許東升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得意。
鐵心源認真的道:“你說錯了,我是狐狸,你隻能是頭皮堅肉厚所向無敵的野豬!”(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