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橫山到哈密,橫跨大宋,西夏兩國,還需要路過青塘,回鹘,洋洋四千餘裏。
這一路上有繁華的京兆府,也有寸草不生的沙漠,烈日炎炎的戈壁,水草豐美的草原。
有數不盡的官府要應對,更有殺不盡的強盜和土匪……
王柔花說的很輕松。
阿大卻不這樣看,他清楚地知道從橫山到金城縣這一路,就會遇到無數聞所未聞的事件。
如果讓他知道鐵心源找到的樂土竟然在戈壁上的哈密,他會一口否決王柔花的建議。
因爲那根本就不可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
拜王柔花爲母,是爲了能夠擁有對這支隊伍的控制權,唯有認王柔花爲母,他才會獲得水兒,火兒,玲兒,鐵蛋這些繞不過去的鐵家中堅力量的支持。
才能有力量去面對王柔花口中的鐵家長子——李巧!
他沒有喝李巧一起生活過,隻知道這個男人爲了一個絕美的吐蕃女子就放棄了自己身爲長子的責任,丢下自己尚未成人的弟妹,獨自随那個女人遠赴青塘。
智者懷疑一切!
他懷疑李巧會不會出賣族人,他懷疑鐵心源能否在短短的時間裏找到一個安穩的所在,更懷疑那些附庸在鐵家麾下的流民們會不會跟随他們一起走。
麥子已經收割過半,再有半個月,所有的糧食都會收割完畢,加上脫粒的時間,二十天就足夠了。
最遲一個月後,這支隊伍就要離開居住了一個糧食生長季節的橫山,走向大旱的西北。
“巧哥那裏沒問題!”火兒随口說道。
“巧哥?他有什麽問題?”水兒疑惑的道。
“他躲清閑這麽久,我們終于可以去禍害巧哥那個混蛋了。”玲兒如是說。
“我六天前已經給巧哥去信了,他應該親自過來接我們,千把裏路,再給他十天時間,他就應該到了。”
“他畢竟是角厮羅的女婿……”阿大還是把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
“哈哈哈哈……我們要過去,角厮羅是他兒子都沒用處,他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之所以還留在青塘,就是在等我們,他不想我們去了金城縣沒有人可以依靠……”
“軍國大事,不可輕易托付于一人,我們還需要另辟蹊徑,兩條腿走路安穩一些。”
“這個倒是可以考慮,巧哥那個家夥做事顧頭不顧尾,我們要幫他考慮周全。”
沒人和阿大商量李巧可靠不可靠的事情,這讓阿大心中的憂慮更加的深重。
這些人似乎都聽自己的,阿大知道,是因爲王柔花支持自己才有目前的局面。
他們的那個小小的生活圈子,别人很少有發言權。自己認王柔花爲母,也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慢慢的融進這個大家庭,不過,他不在乎,時間還是有的……
鐵心源的腳趾上淤青一片,尤其是腳趾甲已經黑的發紫了,吹口氣都痛的厲害,想來用不了多長時間,指甲自己就會脫落……
這些天,他總是喜歡看東面的沙漠方向,那個方向雖然被沙漠邊上茂密的胡楊林給擋住了,他依舊喜歡看那一片蔥茏的綠色。
該發生的,現在都應該要發生了,自己站在清香谷的高峰上,即便是看見也無能爲力。
一頭将要發瘋的獅子,一個驕傲自滿不顧一切的瘋狂女人,一支充滿了變數的駝隊,以及一支埋伏下來準備突襲使節團的兇悍強盜。
但願鐵三能夠控制這一切。
鐵三把身體埋在沙子堆裏,這是保持身體水分不流失的最好辦法。
一隻寸許長的褐黃色蠍子從他的脖子邊上快速的遊走,鐵三探手捉住這隻蠍子,靈巧的掐掉這隻蠍子的尾鈎,然後把蠍子填進自己的嘴裏。
他現在很少吃素食,自從大量的攝入了肉食以及各種動物的雄性器官,讓他的身體裏充滿了力量。
自從知道鐵心源給自己吃的什麽東西之後,鐵三就開始有目的的吃那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食物。
鐵二受不了這個,所以他的身體在急劇的衰弱,如今參加劇烈的戰鬥已經沒有任何可能了,所以,隻能充當族群裏的大管家。
鐵三認爲自己的騎士生涯才剛剛開始,隻有在這裏,自己的戰鬥才有意義。
他喜歡有山谷裏的孩子們抱着他的腿要食物的樣子,也喜歡那些婦人們圍在他身邊獻殷勤的模樣。
隻要在山谷裏,他就會找一塊涼席,躺在柳蔭下,看孩子們和婦人們在瀑布下面戲水的模樣。
看他們愉快的樣子,鐵三就感受不到自己把身體埋進沙子裏面的苦楚了。
在他的身邊,諾大的一片沙丘下,埋藏着整整一百名清香谷武士。
燥熱的天氣讓那些吐蕃人脫得精光,他們不是很适應沙漠,脫掉衣衫并不能讓他們更加的涼爽,隻會把水分更快的蒸發掉。
好在,鐵心源給他們準備了大量的鹽糖水,可以補充他們身體裏缺少的電解質。
不至于在酷熱的沙漠裏被活活的熱死。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駝隊該出發了。
哈桑煩躁的扒拉開沙丘上滾燙的表面沙層,把身體貼在有些冰涼的沙子上,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那裏,已經有一支駝隊正緩緩地走過來。
駝隊的人數和鐵心源提供的數字不吻合,少了很多,一百多人的駝隊,如今隻剩下不足八十人。
即便是身在幹燥的沙漠,澤瑪眼中的淚水也沒有幹過,自己最後的親人,尖牙,感受到了自己的痛苦,在奮勇的和子骨力裴羅他們戰鬥之後,還是被他們給活活的殺死了。
澤瑪隻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尖牙渾身浴血怪叫着撲殺那些武士的場景。
自己多少次想要去救尖牙,都被子骨力裴羅給死死的按在沙地上。
可憐的尖牙即便是腿斷了,也在艱難的向自己靠近,尖牙爬過的那一段血淋林的沙地,讓澤瑪肝腸寸斷。
坐在駱駝上,澤瑪忽然想起鐵心源和自己在飯店裏說過的一句話:“和人相處的久了,我就更加的喜歡狗!”
如今,尖牙死了,澤瑪覺得自己也要死了。
子骨力裴羅的牙齒咬的咯吱吱作響。
就在昨天,他不得不親手殺死自己的一個親衛,這家夥像是中了魔咒一般,竟然張嘴想要吃了他。
如果不是身上的皮甲遮擋一下,說不定會被那個家夥咬下一塊肉來。
開始的時候,他以爲這是很偶然的一件事,當他發現被獅子咬傷的人都開始變得癫狂的時候,才知道這是那頭母獅子的陰魂在作怪。
戈壁上這樣的傳說太多了,有發瘋吃吐的駱駝,有發瘋吃人的野狼,如今再加上一頭發瘋的獅子,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按照戈壁上的規矩,把所有被獅子咬傷,抓傷的人全部處死就是了,滿足了魔鬼的胃口,瘋病就會慢慢的褪去。
隻是,這種飄渺的事情讓小小的使節團遇上,讓他第一次開始懷疑阿薩蘭這樣做是否真的合适。
隻是一想到契丹人的強大,子骨力裴羅就忘記了這件事,既然禮物沒有收到損失,那就需要繼續前行,完成自己的使命。
澤瑪的一個侍女死掉了,不是被獅子咬死的,而是前幾天被澤瑪用鞭子抽過之後,進入沙漠她背上的傷痕很快就紅腫起來,短短兩天就燒的稀裏糊塗的。
子骨力裴羅把那個侍女放在一個沙堆上,駝隊就繼續前行,澤瑪看見那個被丢棄在沙漠上的侍女爬着想要追上駝隊,她很想幫那個侍女一下,就要求子骨力裴羅把那個侍女接回來,自己照看她一下就好……
子骨力裴羅派了一個武士過去,沒有把侍女接回來,而是用彎刀割斷了她的喉嚨。
從那以後,澤瑪就一句話都不說了,隻是幫着另外一個驚恐的侍女用清水擦拭了傷口,抹上自己帶來的傷藥,這一刻,她對自己毆打兩個侍女感到無比的悔恨。
一旦抵達祖普大王府,隻有這兩個侍女才是自己的同伴,才是和自己一樣命運的人。
駝隊就要從沙丘下經過了,哈桑把手裏的長刀放在面前,取過牛角弓,死死的盯着騎在駱駝上的子骨力裴羅,他像一匹狼一樣拱起後背,準備給這些回鹘人最兇猛的一擊。
鐵三悄悄的低下了自己的腦袋,他不想被回鹘人發現,也不想被吐蕃人發現。
如果這些吐蕃人能夠獨自料理掉回鹘人,他就什麽都不做,如果吐蕃人被回鹘人殺死了,他就需要出面料理剩餘的回鹘人。
鐵心源沒想着要吧這些回鹘人都殺光,隻要他們知道有吐蕃人參與了這次殺戮,阿薩蘭即便是不能和契丹人打一仗,至少會和大雪山的吐蕃人交戰一次。
這是鐵心源的最低要求,無論如何,一個經常喜歡帶着兵馬來戈壁掃蕩的阿薩蘭是他最顧忌的一支力量。
至于契丹人,隻能再去找機會了。
三十一個人劫殺一百多人的駝隊,在戰馬不能使用的沙漠地帶,總有能逃走的人……
哈桑帶着漫天的沙土從沙子裏鑽出來,不等身體上的沙土滑落,手裏的牛角弓,就射出了第一支羽箭。
與此同時,其餘的青塘武士也同時從沙土裏鑽出來,就那樣赤裸裸的同樣射出了自己的第一支羽箭。
昏昏欲睡的子骨力裴羅運氣很好,身體來回晃動避開要害,羽箭刺進了左肩,随着羽箭的勁道,他一骨碌從駱駝背上滾下來大吼道:“敵襲!”(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