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的魅力果然是無窮的。
裝載黃金的四輛爬犁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實在是太深了,隻要是一個稍微有點經驗的沙盜,看一眼痕迹,立刻就知道爬犁上裝載的是什麽東西。
鐵心源灰頭土臉的,鐵一和鐵二他們傷痕累累,即便是小野人也隻能趴在爬犁上睡覺,他的屁股上中了流矢……
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有敵人忽然鑽出來撲向馬隊,甚至有孤身的強盜,猛地從沙子裏鑽出來,一刀子砍斷繩索,抱着一箱子黃金就跑……
三天了,整整三天,鐵心源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最危險的一次,如果不是鐵一把自己從懸崖跟腳處拉出來,自己很可能就會被亂石砸死。
許東升的兩顆眼珠子紅的像炭火,不斷地用沙啞的嗓子喚醒那些不小心睡着的部下。
至于孟元直,更是狼狽不堪,嘴角已經上火的化膿了,每回說話都需要用水潤濕嘴唇之後,才能張嘴,隻要一張嘴,鮮血就會順着嘴角流出來。
中午的時候,馬隊終于停了下來。
許東升發現了很多不好的苗頭,必須要和鐵心源以及孟元直好好的商量一下。
“昨夜來襲的馬賊,已經有五十人了,估計這些馬賊正在集結,要不了兩天,就會有大股的馬賊出現,那時候,我們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了。”
孟元直怒道:“來多少老子殺多少。”
鐵心源見孟元直的嘴角又開始流血,把自己手裏的麻布遞給他道:“這樣下去是不成的,我們有這麽多的黃金,能把沙漠上所有的馬賊都給吸引過來。
剛開始的時候隻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野人,後來就變成了一些獨行大盜,再後來就成了成群結隊的馬賊。
老許說的沒錯,繼續下去,就該是大股大股的馬賊出現了,那時候,我們一定是打不過的。”
許東升盯着遠遠盯着馬隊的幾個馬賊苦笑道:“以前的聽他們說,戈壁沙漠的消息是随着風走的,我那時候還以爲是胡說八道,現在信了,真是這樣的。
源哥兒,你說山坳裏的那個部族是怎麽運金子的?他們怎麽就能相安無事?”
鐵心源從懷裏掏出兩錠金子笑道:“就像我們這樣,七個人拿走一箱金子,一點點的往外運。
也就是因爲如此,他們才能存儲這麽多的金子,也就是如此你們才能一次弄到這麽多的藏金。”
許東升看看鐵心源沉聲道:“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許東升長歎一聲道:“知道真話不好聽,可是老子還是想聽聽真話。”
鐵心源瞅瞅許東升,和孟元直道:“晚上在你們的飯碗裏下蒙汗藥,把你們弄倒之後,立刻帶着你們跑路!”
孟元直吃了一驚,許東升卻在鐵心源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道:“你确實是我的兄弟!
知道你是爲了我們好,可是老子醒過來之後,還是要找你拼命。
奶奶的,老子這一輩子難得發了這麽大的一筆橫财,就算是沒了命也要去争一下的。“
鐵心源的心顫抖一下,小心的道:”沒了命,你要錢做什麽?”
許東升獰笑道:“該死的人躺在床上也會死掉,不該死的人就算是丢進懸崖一樣會爬上來。
老子的這條命就是爲錢而生的,爲了錢丢掉老命,難道不是很自然地事情嗎?”
這個人基本上沒救了,鐵心源又把目光盯在孟元直的身上。
孟元直爲了不扯破嘴巴,撅着嘴古怪的道:“人爲财死,鳥爲食亡,不奇怪,不奇怪,老子也要守護自己的金子,至死方休。”
這就沒話說了,鐵心源立刻就閉上了嘴巴。
“你小子不會真的在晚上的時候逃跑吧?我勸你早早的熄滅了這個念頭爲好。
現在的戈壁上,估計全是沙盜,尤其是我們已經被人家盯住了,你們七個人半夜跑掉,正好适合被人家打埋伏,到時候死的比我們還快。
别忘了,你還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藏在爬犁上,你們七個人帶不走的。”
鐵心源瞅瞅身邊的爬犁,哀歎一聲道:“别把爬犁弄得離火堆這麽近。”
許東升抱住裝金子的箱子深深地嗅了一下,迷醉的道:“你們這些假道學都說銅臭,可是老子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味道,一輩子都聞不夠啊。”
鐵心源搖搖頭,帶着鐵一和一瘸一拐的小野人就去了鐵三他們燒好的火堆。
孟元直見鐵心源走遠了,看着許東升道:“他會不會真的在半夜時分逃走?”
許東升搖搖頭道:“源哥兒雖然是士子,他和老夫認識的所有士子不一樣,如果他和老子一樣都當坐地分贓的強盜,老子一定沒有他狠。
放心吧,他不會走的,像他這種人,看局勢看的是極準的,隻要局勢看對,他不會有半分動搖的。
從大宋到這裏,何止千裏之地,他有無數次逃亡的機會,可是他沒有,一直走到了這裏,他是看準了這一次的機會,是要大幹一場的。”
孟元直搖搖頭道:“看來夏竦那些人都想錯了,不該這樣去逼他的。如果把前因後果給他說清楚,他可能會自願來到這裏做這件事。”
“傻子都知道幫助于阗複國就是一個玩笑,夏竦那些人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鐵心源不過是他們随手下的一着閑棋,有了收獲他們一定會開心,落下一個慧眼識人的名聲,沒有收獲也無所謂,好賴不過是死一個人而已。”
“你覺得他能成?”孟元直對許東升說出這番話很是驚訝。
許東升搖搖頭道:“沒有成功的可能,鐵心源不過是我見過最靠譜的人。
隻可惜一個最靠譜的人卻要去辦一件最不靠譜的事情,這難免讓人心裏頭不舒服。”
“看開一點,老子在皇宮裏見過太多的隐私事情,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麽事情事情是公平的。
狡兔死,走狗烹爲家常事耳,其實啊,每一個人的命都是有價值的。
比如老子的命在這三成黃金面前就是對等的,爲了這些黃金,老子就算是力戰而死也死而無憾!”
人在黃金面前根本就沒有多少自制力。
鐵心源的面前就放着一塊黃金,他想用這塊黃金來換取小野人手裏的面餅,被小野人無情的拒絕了。
就這還擔心鐵心源撲上來搶他的面餅,竟然在面餅上狠狠的吐了兩口唾沫,然後才心安理得撕咬起來。
雖然他和鐵心源相處的時間不長,卻對鐵心源的潔癖印象太深了,從第一次被鐵三那刷子狠狠地刷過之後,他對洗澡就充滿了恐懼,雖然進了戈壁之後不用洗澡了,可是每次想要吃飯,就必須保證手臉全部幹淨。
最重要的是不能流鼻涕,他還發現,隻要别人碰過的食物,鐵心源是絕對不會吃的。
至于金子,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塊漂亮的鐵塊而已,比這漂亮的石頭,他都見過。
肚子餓的時候,什麽漂亮石頭都不如一塊面餅來的實在,這個道理在他懂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鐵一,你們記住,一旦我們被人家包圍了,你們一定要用火把點燃我放在金錠裏面的箱子,那些箱子已經被我潑過油了,很好點燃。
記住啊,一旦點燃之後,就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如果沒機會跑遠,那就趴在地上,胸膛千萬不要緊貼地面,一定要留出空隙,否則你們必死無疑。”
鐵一見鐵心源極爲嚴肅的和自己兄弟說話,這樣的情形還是第一次。
而這些話,他們已經聽了不下三遍了,每一次鐵心源都是一副極爲認真的表情,這讓鐵一有點莫名其妙的緊張。
鐵心源看着遠處的逐漸變多的盯梢馬賊憂心忡忡,擡頭看看天空,不見一隻飛鳥。
他已經學着小野人的樣子向遠處的雪山許過無數次願,每一次都隻有一個内容,那就是求雪山之神保佑自己粗制濫造的火藥能夠一次炸開。
自從出關之後,鐵心源就一直在積極地尋找制作火藥的材料。
老天保佑,他在沙洲找到了硫磺,又在沙漠裏奇迹般地找到了硝石,在鐵一他們的幫助下又湊齊了自己需要的木炭,這些木炭都是自己燒制的紅柳炭,研碎之後成色比起東京制造的柳枝炭還要強上幾分,助燃的效果也要好上許多。
在山坳裏往爬犁上裝金子的時候,鐵心源就逼着許東升和孟元直一定要把自己的寶貝放在爬犁的最中心位置,那兩人拗不過鐵心源隻好答應,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那些被木闆條子束縛的嚴嚴實實的大箱子裏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麽樣的寶貝,以至于要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上。
黃金對鐵心源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生命,如果需要黃金,自己以後可以去山坳哪裏找人去挖金子,或者用這個黃金礦藏來聚攏一些人氣,最後形成一個聚居地,最後慢慢的演化成一個城池,或者一個國度。
如今,他隻想脫身,脫離這些黃金帶來的危機,爲了能夠順利的離開,他不惜親手炸掉這些黃金,用它來傷人。(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