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辛對與鐵心源表現出來的茶道極爲喜歡。
他本身就極爲喜歡喝茶,雖然他喜歡的隻是長安産的那種粗糙的茯苓茶磚,這并不妨礙,他喜歡喝鐵心源從家裏拿來的炒制的綠茶。
在拜穆辛爲師的時候,就有這一道禮物,包括茶具和爐子,沒想到穆辛竟然不遠萬裏的把這些東西帶到了這裏。
鐵心源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茶道上,不去聽穆辛和孟元直之間的談話,這是一個好的茶藝師必備的素質。
孟元直也會說一點波斯話,不過說的不好,很多時候都磕磕巴巴的,他們的談話隻針對這大漠的嚴酷和波斯的遙遠,對于之前的話題一句都不提起。
享受茶道的時間很短,因爲穆辛希望鐵心源能爲他煮一壺磚茶,唯有這樣才能讓他過足茶瘾。
茯苓磚茶掰下來一塊之後在小小的茶罐子裏熬煮,很快,茶湯就變得發紅,發亮。
趁着煮茶的功夫,鐵心源從旁邊的一個漆盒中取出一個精美的銀罐,這裏面放着糖霜壓制成的糖塊。
穆辛取過一顆糖,滿意的閉上眼睛,感受糖塊帶來的清甜,茶水好了,他就慢慢的啜飲,茶水喝完,口中的糖塊也融化殆盡。
而後,就揮揮手,鐵心源施禮之後告退。
走的非常幹脆,他相信,接下來穆辛和孟元直之間的談話一定非常的重要。以至于穆辛需要喝足了茶,提起了全身的精力來應對這一次的談話,或許是談判!
“那個宋人是誰?你認識嗎?”許東升見鐵心源回來了,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認識,不過。在穆辛面前,我裝作不認識。”
許東升立刻閉上嘴巴不問了,轉而問道:“我幫你武裝一下你的六個随從怎麽樣?”
鐵心源點點頭道:“好啊,多少錢?”
“不要錢!”
鐵心源認真的瞅瞅許東升笑道:“武裝六個騎士的費用不菲,你這樣做讓我非常的意外。”
“不意外,你已經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光,已經成了波斯人的使徒。你遲早會帶給我更大的利潤。”
這就是鐵心源爲什麽會喜歡和許東升成爲朋友的原因。
一個人不怕别人利用。這個世界的人類關系就是依靠相互利用構建起來,而且,這種利用是相互的,如果一個人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那才是一樁慘事。
能夠無償一直替你付出的除了爹媽之外,鐵心源想不到還有什麽人能夠做到這一定。
所以當許東升說出自己将來必将從自己身上收獲利潤的時候,他不但不反感。反而非常的安心。
孟元直的事情是沒有辦法跟許東升說清楚的。
告訴他這是一位帶禦器械?
還是告訴他,這家夥睡了皇帝的女人,大宋待不成了才跑到這裏來的?估計這兩件事情中任何一件都是許東升沒辦法接受的事實。
當然,如果許東升一定要問,鐵心源會告訴他的,他和孟元直無親無故,沒有替他保守秘密的義務。
如今變成水塔一般的噴泉,爲駝隊提供了足夠的水源,駝隊倒掉從沙漠泉眼裏收集的苦澀泉水,洗涮了羊皮口袋之後。重新裝滿了清水,保證駝隊有足夠的清水,這是駝隊能夠活着走出沙漠的第一要素。
泉眼的邊上有一片密密匝匝的胡楊林,如今還是冬季,那些胡楊林的樹葉已經脫光,隻剩下古怪的枝幹一根根的刺向晴空。
鐵一鐵二,鐵三他們正在收集胡楊的枯枝。卻不會去動任何一枝還有水份的活着的胡楊樹枝。,即便是收集枯草,也是從地面上割斷,而不是連根拔起。
這中保護樹木的行爲方式似乎已經滲進了他們的血脈。
夕陽的沙漠壯美無比,卻不會有人希望沙漠有朝一日鋪遍大地。
鐵心源躺在一個巨大的牛皮兜子裏面,舒坦的呻吟出聲,他感覺自己的無數毛孔似乎正在滋滋的痛飲着牛皮兜子裏的溫水。
“不許在水裏搓澡,不許在兜子裏用澡豆。”
許東升眼巴巴的看着躺在水裏的鐵心源不斷地大喊大叫。
鐵心源正在奮力的和自己的長頭發較勁,澡豆塗抹到頭發上,讓頭發又澀又黏,想要清爽的分開,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出于對虱子的恐怖,鐵心源不斷地吆喝鐵一他們繼續往牛皮兜子裏倒熱水,直到自己忍無可忍的時候才停止。
“老許,有空等我洗澡,你不如自己再去燒水,我今天晚上不打算從這裏面出來了。”
許東升苦笑道:“沒關系,哥哥我等得起,那些波斯人用完的牛皮兜子哥哥我根本就不敢用。
天知道他們爲什麽會那麽腥膻,洗完澡之後的牛皮兜子,要是再用熱水一燙,我的天啊,會把我活活熏死的。”
鐵心源笑道:“你怎麽會不準備這東西呢?你也不缺這兩錢啊。”
許東升苦笑道:“哥哥當然有自己的澡盆,可是我的澡盆被穆辛長老送給那個宋人了。”
“你的夥計……”
“他們就不洗澡!”
見許東升如此可憐,鐵心源也不好意思繼續享受,勉強洗幹淨之後,就跳出了澡桶。
許東升看看澡桶裏黑糊糊,油膩膩的洗澡水,嘩啦一聲就把裏面的髒水全部倒掉,指揮自己的仆役趕緊把皮兜子洗幹淨之後繼續裝水……
洗澡在出了沙漠之後是頭等大事。
鐵一他們洗澡方式非常的壯觀,或者說是非常的悲壯,他們從來都不洗熱水澡,在冰柱子邊上用鑽子鑽出一個孔洞之後,一根白亮亮的水柱就噴湧而出,飛濺出去至少十米開外,鐵一在出水口不遠的地方放了一個裝水的羊皮口袋,****的水流經過羊皮口袋卸力之後,一個現成的淋浴噴頭就出現了。
他們非常注重自己的隐私,用幾張牛皮把洗澡的地方圍起來,就赤條條的站在冰點以下的水裏面,痛快的洗澡。
即便是沒有舌頭,他們單純依靠嗓子發出來的怪叫就足夠吓跑戈壁灘上的狼群。
這樣洗澡雖然痛苦,他們好像樂在其中……
許東升用一塊大麻布把自己的要害部位遮起來,躺在皮兜子裏和剛剛洗過澡的鐵心源品酒閑談。
身邊的火堆上吊着一口鐵鍋,肥美的羊肉在鐵鍋裏上下浮沉,這是駝隊中難得的休閑時光。
孟元直已經無意中路過鐵心源身邊兩次了……
許東升喝了一口酒,見孟元直已經是第三次路過,就朝孟元直所在的方向對鐵心源努努嘴道:“又來了。”
鐵心源搖搖頭道:“我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不想再招惹麻煩。”
許東升笑道:“有些麻煩你是避不開的,還不如早點知道,想想怎麽自保才是上策。”
鐵心源覺得許東升說的有理,就拎了半壇子葡萄釀,來到坐在枯樹上看遠處沙漠的孟元直身邊。
“你似乎不情願理我,是因爲我睡了皇帝的女人?”
“你隻要不睡兖國的母親,你睡哪一個都和我沒有半點的關系。”
孟元直笑道:“如果我願意的話,不是睡不到淑妃。怎麽?你對兖國有意思?”
鐵心源笑道:“兖國是我的女人。”
孟元直挑挑大拇指道:“好眼光,滿皇宮裏面就這麽一個好女娃,你如今不在東京,皇帝把她嫁給别人怎麽辦?”
“那個想當驸馬的人一定會死掉。”
“你留了後手?”
“你以爲我凄凄慘慘的到了這裏,就沒有什麽交換條件?”
“你隻要兖國?”
“我又不是龍陽,要皇帝做什麽。”
“哈哈哈……”孟元直歇斯底裏的大笑起來,甚至抱着肚子從枯樹上掉了下去,摔得那麽重,卻不理不睬繼續在地上翻滾。
鐵心源很納悶,自己說的話有那麽可笑嗎?
“酒來!”喘均勻了氣的孟元直躺在亂石堆裏問鐵心源要酒。
半壇子葡萄釀扔了過去,孟元直兩根手指鉗子一般的捉住酒壇子,一口葡萄釀入口,皺皺眉頭,似乎不喜歡這種寡淡的酒。
“來西域爲何不喝三勒漿?”
“葡萄美酒夜光杯……”
“閉嘴,老子在東京受夠了你們這些大頭巾的鳥氣,現在就讓老子的耳根子清靜一些。”
鐵心源探長了脖子看着喝酒的孟元直道:“你真的把皇帝的後宮當成自己的後宮了?”
孟元直看着頭頂上的鐵心源有些傷感的搖搖頭道:“沒有,隻是遇到了一個好女子。
我一時沖動,害了我,也毀了她。”
看着痛苦地孟元直鐵心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孟元直大怒,躺倒的身體猛地倒立而起,重重的一腳就把那根上千斤的枯木,連帶着鐵心源一起踹到了空中。
不等鐵心源慘叫出聲,就被飛起來的孟元直從半空中捉到,提着脖領子拎到一邊,而那根粗大的枯樹轟然一聲砸在亂石中斷裂成了兩截。
“今天你如果給老子說不出哪裏可笑,老子就拗斷你的脖子。”
鐵心源一張臉都吓白了,看着斷裂成兩截的枯木吞一口唾沫道:“如果你是爲了别的女子,我一定笑不出來,還回誇贊你一聲好漢子,如果是爲了卓瑪那個女人,我現在還是想笑。”
“你見過卓瑪?”
“他是我兄弟的女人,我怎麽可能不認識?”
“胡說八道!”
“我怎麽胡說八道了,算算日子,她該給我兄弟生孩子了!”(未 完待續 ~^~)
PS: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