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似乎對被燒毀的半個城池一點都不在意。
十餘天過後,鐵心源終于明白西夏人爲何不在意這樣的破壞了。
有十餘個駝隊來到沙州之後,他們見到大火過後的焦土,不但沒有失望,反而極爲興奮的向沙州城主府繳納了一筆錢财,然後就在瓦礫堆裏尋找自己需要的建築材料。
短短五天時間,大火過後的瓦礫堆上,就出現了十餘家嶄新的店鋪。
鐵心源這些天一面跟着穆辛學習阿族人的禮儀,一面研究尉遲灼灼留下裏的那根羌笛。他是會吹笛子的,隻可惜羌笛和笛子基本上沒有多少共通之處,用吹笛子的方式去吹帶有簧片的羌笛,總是不得其法,吹出來的笛聲不但沒有那股子幽怨的意味。
按照許東升的話來說,他從鐵心源吹奏的羌笛之音中,聽出了人家迎親時才用喇叭吹奏的《百鳥朝鳳》的喜音來。
在陽關不吹羌笛還能吹什麽呢?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渡玉門關,有沒有春天其實不打緊,隻要能夠暖和一些鐵心源就心滿意足了,隆冬時節的陽關絕對能夠凍死狗。
事實上已經凍死狗了。
一個商賈養的一頭大黃狗晚上被醉酒的主人忘記弄進屋子,拴在外面被寒風吹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早就凍得硬邦邦的。
然後被許東升讨要了過來。中午的時候,鐵心源就吃到了被許東升引以爲傲的神仙肉。圍着火爐吃狗肉,确實是人世間的一大享受,透氣窗外,往下掉着淡藍色的霜花。這不是雪花,是空氣中的水分被凝結成冰之後出現的正常現象。
天氣越冷,來到沙州避寒的駝隊就越發的多了,穆辛準備等去西域的駝隊數量再多一點,就可以出發了。
吃了狗肉,喝了熱湯,全身暖洋洋的。保暖自然是思****的。剛剛獲得一點熱量的許東升已經用眼神驅趕鐵心源無數次了,他懷裏的波斯舞姬也早就媚眼如絲,連叫聲都已經變得風騷入骨。
當許東升的手探進湯鍋撈肉吃之後,鐵心源就不再吃狗肉了,天知道許東升的那雙手剛剛摸過什麽東西。
穆辛又在屋子裏做禮拜,冗長的經文,似乎沒有盡頭。悠長的鼻音,很有遼遠的感覺,讓鐵心源恨不得将一盆子燒紅的炭火倒進他的房間。
天一冷,鎖骨就疼痛難忍,估計以後刮風下雨也會非常的遭罪。
這種疼痛鐵心源打算記在心底一輩子,一個弱小的懦雞,有這樣的痛非常的正常。
羌笛終于吹奏的有那麽幾分凄涼意味了,鐵心源這才發現,音樂這東西和心境實在是太有關聯了。
漠漠黃沙,他不在乎。甚至還有些向往,隻要用腳丈量,遙遠這個詞總會有盡頭的,唯一讓人放心不下的是千裏之外的親人。
他很想知道母親荒涼的金城縣到底有沒有可以取暖的柴火。
特特的馬蹄聲,打斷了鐵心源的凄涼意境,這讓他有些惱火。
擡頭看了之後,怒火立刻就消失了。面對披着魚鱗甲全副武裝的騎士,不論是誰都不會有多少怒火的。
挂在身側的大盾上沾滿了寒霜,铠甲上也是如此,十八雙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眼睛,比這天氣還要冰冷。
麻布披風上挂着厚厚的灰塵,看不見臉,厚厚的麻布遮擋着,從眼角處看,已經有了細密的魚尾紋,皮膚細膩至極,宛若處子。
這應該是非常好看的十八個男人。
爲首的騎士跳下戰馬,甚至沒有牽馬,就從鐵心源的身邊走過,他的戰馬随在他的身邊,亦步亦趨。
挂在肋間而不是懸挂在腰上,這種帶着弧度的彎刀,最适合旋身出刀,那一刻據說優美的如同舞蹈。
巧哥說過這種刀,隻可惜找不到烏茲鋼,因此他沒有機會打造一把帶着默罕默德紋路的寶刀。
也隻有這種刀的刀刃上,才會出現肉眼看不見的鋸齒,所以,論到鋒利,這種刀确實是天下第一。
據說使用這種刀在馬上作戰的時候,甚至不用劈砍,隻需要握着刀,借助雙方的馬速,就能将敵人腰斬。
鐵心源羨慕的看一眼剛剛過去的騎士彎道上的十字黃金吞口,就這一柄刀,在大宋絕對能夠賣到一個誰都不敢相信的天價。
低頭看看自己的短劍,鐵心源又找回來了信心。
許東升很丢人,他竟然趴在地上行五體投拜大禮。
他的仆人也是如此,那些騎士徑直踩在他們身體,在他們的衣衫上将自己帶着尖角的漆皮皮靴擦幹淨之後,才走進了穆辛的屋子。
臉上還帶着腳印的許東升安靜的坐在鐵心源的身邊烤火。
沒有絲毫的屈辱感覺,而他的那些仆人,甚至還有些驕傲。
“一群非常了不起的人。”許東升喝了一口瓶子裏的烈酒,小聲道。
鐵心源點點頭道:“發現了,不過再了不起的人如果站在我的背上拿我的衣衫擦靴子,我的短劍一定會捅進他的屁眼。”
“所以你将來也會成爲主子,我不在乎,所以我成不了主子。
他們除了打仗,别的都不會,等一會就會發現,他們連吃飯都是要别人喂的。”
“他們的手用來幹什麽?”
“殺人!他們的手從不離開自己的刀,不論在任何時候。”
“包括洞房的時候?”
“他們不洞房!”
“爲什麽?”
“爲了增加戰鬥力,他們選擇成爲閹人。”
“胡說八道,東京城裏的閹人我見過的太多了,從未聽說成爲閹人之後就有強大武力的,即便是閹人首領王漸的武功也沒有多高。”許東升拍拍鐵心源的手背笑道:“你愛信不信,老夫好心告訴你西域的一些禁忌,聽不聽在你。
如果有一天當你成爲他們的敵人之後,你就會知道這些人有多麽的恐怖了。
這根本就是一群爲了戰鬥,忘記了所有的一群人。”
鐵心源跳起來,準備去穆辛的房間,再近距離看看這群人,許東升的回答讓他對這些人充滿了好奇心。
許東升一把拉住鐵心源輕輕地努努嘴,他就看見十八個人和十八匹馬已經從穆辛居住的大屋子裏出來,一個接一個的走進了飯廳。
平日裏總見不着的客棧掌櫃親自安排了這些人的飯食,五顔六色的非常漂亮。
不過都是些五顔六色的糊糊。
鐵心源看見他們的戰馬低頭喝着桌子上溫熱的米湯,那群怪人卻一手握刀安靜的坐在那裏,十八位最漂亮的舞姬用木勺一勺勺的喂他們吃飯。
“沙漠裏也有人給他們喂飯?”
“沒有,條件不允許的時候自己吃,條件允許的時候就是别人喂食,他們認爲自己和戰馬是同等的。”
鐵心源不再問許東升關于這些人的信息了,他總覺得許東升這家夥是在無限的提升這些人的能力,用它來掩蓋自己剛才被這群人踩在腳底下當擦鞋抹布的尴尬。
沒必要把徐東升的尴尬擴大化,更沒有必要吧許東升的面皮當面撕下來丢在地上。
“吃了你一頓狗肉,我請你吃面吧,蒜拌面,我剛才發現這裏竟然還有青蒜。”
許東升搖搖頭道:“等他們吃完,如果你當着他們的面炫耀自己有舌頭的話,很快,你就沒有舌頭了。”
“他們連舌頭都沒有?”鐵心源驚駭的問道。
“五歲入軍營,第一關就是割掉舌頭,因爲有舌頭就會發出很多無意義的哀鳴,會損傷士氣,十五歲身體長成之後閹割,然後跨馬作戰,直到死,一言不發。”
“太變态了……”(未 完待續 ~^~)
PS: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