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縣男,食邑四百戶。
這就是趙祯給給鐵心源的報酬,被金字寫在一張黃色的絹帛上,據說這塊絹帛是内府特制的絹帛,上面的字永不褪色,更加的不會被蟲子咬壞。
在大宋,封王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在真宗朝,幾乎出現了朝中沒有王爺的窘狀,還是到了趙祯時代,才破例分封了六位王爺。
至于别的爵位,皇帝也是輕易不拿出來的,即便是包拯爲大宋皇朝出過死力的大臣,也不過是官至二品,東海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四百戶。
這個侯爵,也隻能由包拯來享受,一旦包拯亡故,這個爵位也就煙消雲散了。
鐵心源雖然爵位比不上包拯,兩人的食邑卻是一樣的。
隻不過包拯應該給一千八百戶,皇帝給了四百戶,鐵心源應給給三百戶的,皇帝卻多給了一百戶。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皇帝賞賜鐵心源要比賞賜包拯随意的太多了。
趙婉一整天都笑眯眯的,有事沒事就拉着鐵心源的手搖晃,人變得更加嬌憨,行事也更加的不在意禮儀。
張嬷嬷看在眼裏,卻笑在臉上,本應該阻止他們倆人如此親密的,這時候完全就當是看不見。
封爵了,完全有資格向公主提親了……趙婉認爲自己和鐵心源之間最後的地位鴻溝也不見了。
王漸抱着西瓜吃的痛快。見鐵心源和趙婉璧人一般的勾勾搭搭,這讓他用勺子挖起西瓜來更加的暢快。
自從上一次公主給了他大半個西瓜用勺子挖着吃之後,他就喜歡上了這種吃法。
鐵心源笑的的有些艱澀,不過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松開趙婉的手。
不論是張嬷嬷還是王漸,他們都理會錯趙祯的心思了。
大宋的驸馬不是來自江南。就是來自東南。這已經是皇族的一個共識了。
要供養龐大的東京,無論如何也缺少不了江南和東南。
如果沒有江南和東南通過運河輸送大量的物資進入東京,僅僅依靠東京城周邊那些已經被開墾了好幾千年的貧瘠土地根本就無法養活城裏的上百萬人口。
整個大宋如果論到那個地方賦稅最重,非江南和東南莫屬。
這樣做并非是朝廷對這兩個地方有什麽意見,而是出于國策的需要。
抽幹這兩地的财富,避免兩地生亂,乃是自太宗時期就已經确定的國策。
既然是朝廷需要這兩地貧窮。想要撫慰地方。自然是不能用金錢或者減稅。
能用的法子就是科考和下嫁公主。
朝廷裏的官員大約六成出自這兩地,但是僅僅是數量而已,能成爲大宋高官的人,最多的還是北方人。
到如今,南方的官吏已經疊床架屋的安排滿了,剩下的隻有下嫁公主了。
趙祯是一個頭腦非常清明的人,即便是自己再受恩寵。如果需要,他會毫不猶豫的把趙婉嫁給東南的土财主。
四十年間,大宋嫁到東南,江南的公主足足有六位。
王漸趙婉他們都隻是看中了男爵的爵位,卻忽視了男爵前面的金城縣三個字。
金城縣在那裏?
在蘭州!
狄青八年前就駐紮在距離金城縣不到五十裏的青城,他在那裏和西夏猛将花尺八裏對峙了三年,也整整作戰了三年,三年時光将一個西北重鎮蘭州打成了一片焦土。
直到現在,蘭州城依舊是一片三不管的地區,不論是李元昊。還是角厮羅甚至是那裏的原住民羌人,都可以随意的進出蘭州城,與城裏的胡狼共舞。
鐵心源明白,皇帝給自己的封地隻是說說而已,自己回不到金城縣去的,事實上大宋勳貴都隻能接受朝廷給的俸祿,沒有人能夠實際控制自己的封地。
鐵心源男爵麾下的四百戶農家。他們依舊向朝廷繳稅,然後朝廷再把收到的賦稅折算成銀錢發給鐵心源。
金城縣男是一項榮譽,同時也是一個枷鎖,按照大宋律法,如果金城縣沒有了,自然就不會再有什麽賦稅給鐵心源,而鐵心源如果還想保有金城縣男的爵位,就必須協助官兵收複失地。
封地在百戰之地……皇帝的意願不說自明。
鐵心源收拾心神,愉快的幫趙婉采集了一大把野花,編織成花環戴在她的頭上,看着她歡快的在草地上旋轉着,微笑着,鐵心源的胸口微微有些發痛。
這樣的經曆他曾經有過……
工地上的各項工程進行的如火如荼,不論是引水修建噴泉,還是從遠處整顆移栽大樹處置園景,大宋的工匠們都有着非常豐富的經驗。
宮室内部的貼磚工作已經徹底完成了,裏面的取暖銅管也已經鋪設完畢。
然後,鐵心源就下令封存了宮室,開始由他自己領着水兒,火兒,福兒一群人,開始裏面燈具安裝。
坐在久違的馬桶上,鐵心源差點痛哭流涕,一具小小的馬桶,徹底的将他的思緒引向遙遠的過去。
拉一拉垂在儲存在房頂的清水就從銅管裏傾瀉而下,帶着污物直入排污管道。
十六盞五顔六色的玻璃燈具被安穩的吊到房頂,隻要搖動安裝在牆上的絞盤,那座巨大的燈就會緩緩的降落,點亮蠟燭之後,再升上去,蠟燭産生的煙霧會随着排煙管離開,卻把蠟燭的光明留在房間裏。
每到晚上,鐵心源會點亮所有的蠟燭,一個人在這座不算很大的殿堂裏漫步,就像是一位遊吟的詩人。
屋頂的玻璃燈随便灑落殘破的光斑,與窗外的那一輪明月相映成趣。
盤腿坐在大廳的中央,看着四周光潔的瓷闆牆面,探出手摸摸還帶着日光餘溫的地闆,沉吟片刻,就站起身,走出了殿堂。
來到母親的帳篷邊上,稍微站立了片刻,就聽母親道:“源兒,你站在外面作甚,進來吧。”
鐵心源用手搓搓面頰,走了進去笑道:“夜色已深,母親怎麽還沒安寝?”
王柔花看着鐵心源道:“巧兒走了是嗎?不回來了?”
鐵心源笑道:“沒有的事情,他就是去辦點事情,過些天就回來了。”
王柔花拉着兒子的手道:“你這些天心思很重,娘就沒有打攪你,今夜見你獨自一人在那座房子裏停留了好久,可是有什麽決斷了?”
“金城縣男爵,恐怕是有問題的。”
王柔花笑道:“你太公的爵位是韓國公,你大舅爺的爵位是南陽郡侯,娘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奧秘。
這爵位啊,沒有那麽好拿,别人都是成年累月的拼死拼活的打基業,有時候需要好幾代人的積累,才會被封爵位。
我兒崛起的還是太快,依靠一些錢财進貢獲得的爵位能夠好到哪裏去?
皇家既然已經承認你可以有爵位了,那麽,接下來,就要你流血了。
隻有你流過血,人家才會真正的承認你是他們中的一員,才能與國同休。“
鐵心源皺眉道:“大宋沒有與國同休的爵位。”
王柔花苦笑道:“當然沒有,你看看當初依靠半部論語治天下的趙普現在在哪裏?
寇準功高蓋世,如今他的子孫落魄成了萊陽城裏的腳夫,又有誰會多問一句?
三槐堂王家如今過的戰戰兢兢,也是這個道理,你太公爲大宋流過血,後代沒有,現在是到了需要彌補的時候了。
熬過去自然會一帆風順,熬不過去,趙普,寇準就是王家的前車之鑒。”
鐵心源搖頭道:“舅公是舅公,我是我,一家姓王,一家姓鐵,兩不相幹。”
王柔花笑道:“當然應該是這個樣子,娘甯願你整天跟着巧哥他們胡混,也不願意你多接觸王家,就是這個道理。
王家這棵樹太大了,一旦被風吹倒,樹上的安居的鳥兒總會受傷。
咱們家就我們母子二人,人口少,掉頭也容易些,沒必要全部擠在一棵大樹上過活,那樣太危險。
你三舅公早就有安排,将家裏最出色的子弟全部安置在老家,隻把一些無用的酒囊飯袋留在東京,就是爲了預防不測。”
鐵心源笑嘻嘻的靠近母親身邊,親昵的腦袋枕在母親的腿上道:“母親的意思是王家的爛攤子咱們不接?”
王柔花那指頭點了一下兒子的額頭道:“當然不接,也沒辦法接,陛下一下子把你擡舉到金城縣男的地步,意思就是不準王家用你。”
鐵心源點點頭道:“金城縣男也不是一個好差事,要是這爵位有一天沒了,您别怪孩兒就好,咱們還是好好地在東京城賣湯餅比較好。”
王柔花笑道:“娘應該好好地留在東京賣湯餅,你該出外遊學了。
隻要你不在東京,萬事都好說。”
鐵心源搖搖頭道:“即便是出去遊學,孩兒也會帶着母親一起去遊學。”
王柔花噗嗤一聲笑道:“哪有帶着老娘一起遊學的。”
鐵心源看着帳幕外面的星空笑道:“有,我不但聽說過有人帶着老娘遊學,還聽說過有人背着癱瘓的老娘一起遊學。
這不算什麽什麽大事,隻要母親在,孩兒即便是走到天涯海角都沒有什麽問題,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安身?”(未 完待續 ~^~)
PS: 小侄女的病複發了……大夫說基本上沒救了,這兩天在爲孩子盡最後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