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和昏厥一樣都是身體自我保護的一種機制。
鐵心源很擅長使用這兩種熔斷機制。
當自己受傷的時候,他一般就會選擇睡眠來療傷。
天大的事情一覺起來之後,大半都會煙消雲散,即便是不能消散,也會換一種積極地方式去重新理解面對的困境。
一覺醒來之後,刑罰還在繼續,鐵心源冷漠的看了一眼那個已經看不出人形的爛肉,就準備驅趕着馬車回家去。
天已經黑了,留在這裏的人已經不太多了,聽說這次幹活的劊子手魏刀兒手藝很好,人犯到現在還沒有死。
鐵心源肚子餓了,中午就沒有吃飯,到現在,年輕的腸胃根本就不容他繼續留在這裏。
王柔花還在西水門等候鐵心源,見兒子洗過手之後狼吞虎咽的吃東西的時候,王柔花才算放下心來,兒子真的沒看行刑。
今天有幾個食客也是觀刑回來之後過來吃飯的,看着沒事,吃了一口就吐得天昏地暗的,兒子的胃口很淺,既然能吃就是沒看。
“今天的豬蹄子不好吃。”鐵心源咬了一口豬蹄就丢下歎口氣。
王柔花拿起來嘗了一口道:“沒有啊,還是以前的味道,沒變。”
“那就是我的嘴巴有問題。”鐵心源重新拿起豬蹄子啃完兩個才滿意的拍拍肚子表示吃飽了。
王柔花見兒子吃飽了就把他拖到休息的地方。拿出來一張契約得意的道:“從今天起,咱們家也可以吃瓦片過活了,一年六十貫錢的收益,即便是湯餅店不開了,咱們娘倆也餓不死。”
鐵心源拿過契約仔細的看了一遍還給母親道:“有點便宜了。”
王柔花笑道:“開糧店的倒是能給七十貫錢。娘之所以把地方給了綢緞莊,就是想圖個長久。
綢緞莊的掌櫃的說了,他準備在咱家的地上起一座兩層樓,前後兩進的院子,這可是大手筆啊。
這樣一來,六十貫錢咱們能夠收的長久,不像糧店。蓋上一間窩棚就能賣糧食。如果綢緞莊違約,咱家就能把小樓和院子都收回來。那樣最好了。”
鐵心源忽然想起老黃給的那塊金虎頭,從懷裏取出來遞給母親道:“幫了老黃一次,他給了這東西,您拿去銀樓給化掉,給您打兩根簪子,帶珠串子的那種。看着漂亮。”
王柔花摸摸自己的臉頰笑道:“老太婆了,還戴什麽金銀,娘給你收着,将來你娶媳婦的時候這也是一擔彩禮。”
鐵心源大笑道:“孩兒的老婆您可要仔細挑選好了,如果是我不喜歡的,成親那天我會跑的沒影的。”
王柔花眯縫着眼睛盤算道:“糖糖就算了,娶了他你會辛苦一輩子,娘現在看得很開,金玉滿堂還不如我們母子現在的粗茶淡飯來的實在。
公主也不能要,那閨女性子好。卻不是一個有福的人,你看她眉眼糾結,注定日後愁思不斷。
她苦歸她苦,幫她一把是該的,我兒子可不能和她一起倒黴。”
鐵心源瞅着母親呆呆的道:“您好像以前就是被人家胡說八道給禍害的不輕,怎麽到現在您也信這一套?”
王柔花傲然道:“我現在是當娘的,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跟我比什麽。”
“可我已經答應公主。如果她實在是找不到丈夫,我就将就着娶她。”
王柔花大氣的揮揮手道:“這沒什麽,爲娘就沒聽說過嫁不出去的公主,你随便安慰她一下也是可以的。”
“孩兒說話曆來一言九……”
“屁的一言九鼎,你在娘跟前說話不算數的時候還少了?要不要娘給你數數?
男子漢大丈夫對一個小女子許什麽諾言啊,你當真了,人家就沒當一回事。
耽誤了你,成全了别人這種傻事你可不能幹。”
鐵心源聽得目瞪口呆,拿手搓搓臉頰道:“您不是最恨寡情薄義的負心男子嗎?
怎麽到兒子這裏就全變了?”
王柔花哼了一聲道:“重情重義的男人都活的太累,爲一句話就跑成馬,累成狗,你爹爹就是被情義給害死的。
如果他不理睬莊子裏别的人,隻帶着咱們母子早早離開,他哪裏會死,以至于連自己的兒子娶親都看不到。”
提到死去的父親,這道理就沒辦法講了,鐵心源呲着一嘴的白牙,好不容易把變得哀愁的母親給哄高興,卻絕口不提自己的事情了。
士子娶親一般都比較晚,比不得鄉農百姓十四五歲成親。
一面要讀書,一面要照顧妻兒根本就做不到兩頭兼顧。
自己還有時間,等到自己十八歲以後再說吧。
回家的時候,鐵心源覺得空氣裏面的血腥味更重了,看樣子,行刑還在繼續……
老天似乎都看不下去這一幕慘狀了,從入夏以來,一滴雨都沒下過的東京城,此時已經是烏雲密布。
遠遠地地方有血紅色的閃電照亮了遠空,或許是距離太遠,悶雷傳過來的時候變得有氣無力,沒有了往日威淩四射的霸氣。
可能有犯人熬刑不過死了,鍾樓上傳來一聲清越的鍾聲,聽起來是那樣的刺耳。
大街上多了很多的兵丁,他們排成長隊手持長槍從馬車前面走過,隊伍的後面總是用繩子拴着三五個人,一個個垂頭喪氣的。
最奇怪的是大街上一個乞丐都看不到,往日這個時候應該是乞丐最多的時候。
路過一個陰溝的時候,看到了守衛在那裏的兵丁,鐵心源會心的笑了一下,包拯這一次看樣子是下了大力氣要整治一下東京城的治安,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回到家的時候,狐狸跑出來迎接,卻被頭頂炸響的驚雷給吓得又跑回去了。
王柔花笑道:“今晚看仔細了,莫要讓狐狸鑽進你的被子。
這家夥快要成精了,你看看它長出來的新毛,在變黑。”
“不是在變黑,而是白到極緻了,在陰暗的地方看起來就像是長了黑毛。”
“那就是成精了。”王柔花駁斥了兒子一句就回屋去了,今天和兒子的談話并不是很愉快。
鐵心源把馬匹從馬車上卸下來,松了嚼子,在石槽裏倒上馬料,旁邊的水槽也加滿清水,就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去了。
明日就要回太學了,該溫習的功課還是要抓緊,外祖父對自己這些天懈怠學業已經很不滿意了。
特意派了自己的老仆過來送書,這裏面的含義不用想,鐵心源都知道。
久旱之後必有大澇,老天爺今年不是舍不得給人間降雨,而是把前面虧欠的雨水一次給了人間。
看似公平的分配,卻得到了兩個截然相反的結果。
暴雨如注……
城牆上的龍吐水發出巨大的轟鳴聲,一夜都未曾停息過,這是住在皇城邊上唯一不好的一點。
對于這場大雨,鐵心源是極爲歡迎的,它即便是不能給人間帶來福澤,至少可以帶走這座城池裏的血腥味。
大門外面戰馬的蹄聲也跟着響了一夜,帝國對彌勒教的征伐,現在才算是開始了。
想到藤原一味香曼妙的身體,鐵心源笑着關上了窗戶,不知道她能不能逃脫,當一個帝國開始全力對付一群人的時候,他們是不會顧及任何事情的,不論這些人是誰,什麽身份。
即便她是倭國皇族,也不可能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再說大宋也不會顧忌她那個所謂的大女身份,包拯還要從她身上平息李玮之死造成的後患。
李玮的母親已經在開封府府衙前面不吃不喝的靜坐了兩天了。
在這樣的烈日下,中暑昏厥已經是家常便飯,即便是這樣,李玮的母親也執意要求開封府給她找出殺人兇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