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前的東京城,總是會給人以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之感,再加上東京城的那些不相幹的繁華,總讓遊子起了回家的念頭。
王柔花今天不去鋪子裏了,貴人們不會去自家的店鋪吃飯,腳夫,挑夫們如果不是生意很好,也舍得花那麽多的銅子去吃一碗湯餅的。
因此鐵家的小店鋪面對的就是那些手裏有幾個餘錢,又不太寬裕的人群,而這一部分人,是東京城裏最大的人群。
被母親拖着逛街是鐵心源最不喜歡做的一件事,小巧兒還等着他一起去燒王府呢,誰有工夫逛街?
胭脂水粉鋪子那裏是男人進的地方,王柔花卻拖着兒子進了店鋪,一個正在拔腿毛的女子見進來一個男子,剛要驚叫着要把裙子放下來,看清楚鐵心源稚嫩的臉蛋之後,又大刺刺的躺在錦塌上,裙子撩到腰上,繼續心安理得的讓店鋪的女活計幫她用絲線拔腿毛。
見鬼了,那個死女人胯間就纏一條毛巾,還叉着腿一點都不知道遮掩,人家不在乎,鐵心源卻被弄了一個大紅臉。
躺在錦榻上的女子還嗤嗤笑着對王柔花道:“你家小郎君現在不知道女人的好處,還不願意看,哈哈,等到他過幾年長大了,想看的時候卻是沒機會看了。”
王柔花不但不幫兒子解說,反倒沒心沒肺的跟着哈哈大笑。女掌櫃的甚至還捏捏鐵心源的臉蛋贊歎道:“這小郎君長得俊俏啊,如果在這裏穿上女裝,一定是個小美人,啧啧啧,你看看這臉蛋滑的。”
站在一群女流氓中間。鐵心源如同布娃娃一般被所有的婦人掐着臉蛋猥亵了一遍之後,才得到了一絲絲的清靜。
王柔花挑選了幾樣胭脂水粉之後,就戀戀不舍的離開了那個極有人情味的店鋪,努力地想要把一朵大紅色的絹花插在鐵心源的腦袋上,這是店鋪女掌櫃送的添頭,硬說現在東京人流行給自家的男娃子腦袋上插花,隻有插了花的男子才算是有了風流俊俏的好模樣。
剛才母親在自己臉蛋上試驗胭脂水粉也就罷了。出門的時候洗幹淨不算什麽事情。如果被母親把花插到腦袋上,那可就沒臉見小巧兒他們了。
從這個店鋪進去,再從那個店鋪出來,鐵心源發現母親根本就不是在買東西,而是在向别人炫耀自己有一個漂亮的兒子。
爲此,很多時候鐵心源都不得不呲着牙齒傻笑,向所有人證明自己是一個又聰明又乖的皇家禦封的小神童。
東西很多。全挂在鐵心源的身上,王柔花走的如同風擺楊柳婀娜多姿,鐵心源在後面磕磕絆絆如同移動的人形挂架。
該死的大宋時代根本就沒有袋子這麽一說,不管是什麽貨物,夥計都會用細細的紙繩子紮好遞給你,如果是什麽比較貴重的物品,他們甚至會很有技巧的露出來一小點,好讓買家盡情的向别人顯擺。
王柔花見兒子實在是辛苦,又買了一根甘蔗,把所有的東西都挂在甘蔗上。讓兒子挑着,這樣省力一些。
馬車在街市的東邊,他們母子從東邊逛到西邊,再從西面逛回來,中間又看了一場猴戲,王柔花又去撲買了一些桌椅闆凳,貌似虧本了。心情不爽之下,又去了銀樓給自己買了兩支珍珠簪子安慰自己。
所以當母子二人找到幫他們照顧馬車的地方,太陽已經西垂了。
鐵心源不明白母親幹嘛要把自己力氣全部榨幹淨,不過當他看到母親買了四色點心之後就有點明白了。
今日是除夕,母親要去王家看自己的爹娘……
正好,自己也有事情要辦,所以鐵心源對母親不帶自己去王家這事想的很開。
回到家,母子二人簡單的吃了一點東西之後,鐵心源見母親總是話到嘴邊就溜回去的樣子,就笑道:“我今天累慘了,您休想要我再動一下!”
王柔花臉上的爲難之色頓去,攬過兒子在他的腦門上親了一口道:“娘這就給你鋪床去,狐狸今晚去我屋裏,你養好精神之後,明日有好多的熱鬧可看,聽說禹王廟那裏要跳神,娘明日帶你去看。”
鐵心源真的累慘了,身子鑽進棉被裏,眼皮就開始打架,王柔花坐在床邊上寵溺的看着他,非常不舍得離開。
鐵心源心裏想,如果母親再這樣磨蹭下去,自己很可能就會一覺睡到明日天亮了。
好在王柔花是一個極有決斷的女子,既然已經決定了不帶兒子去王家,立刻就斬斷了心中的那一絲猶豫,見兒子已經閉上了眼睛,就起身關好門帶着狐狸和一群圓滾滾的小狗離開了房間。
母親剛剛離開,鐵心源的兩隻眼睛就睜開了,眼神冷冰冰的,完全沒了剛才的溫暖。
豎起耳朵聽母親驅趕着馬車離開之後,就慢慢地穿好衣衫,找了一盆涼水把臉浸在裏面趕走最後一絲睡意之後,就輕易地翻出大門,徑直向杏園子走去。
小巧兒跨坐在一顆杏樹的樹杈上無聊的吃着糕餅,遠遠地見鐵心源過來了,就從樹杈子上跳了下來低聲問道:“怎麽這麽晚?”
鐵心源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所有的東西都備齊了?這幾日你沒有總來這裏吧?”
小巧兒笑道:“我每天都來,隻不過都是天色昏暗的時候才來,放心吧,我是從水渠裏面鑽進來的,沒人看見我,大冬天的沒有東西可偷,看園子的已經回家了,這裏除了偶爾有幾個婦人來這裏背樹葉燒炕之外,沒有别的人。
八百斤火油我這段時間親自一桶桶的扛過來的,你看看,一桶都不少,落葉上面也沒有任何人的足迹。
有幾次我悄悄潛進來把自己埋在落葉堆裏等候了好久,也沒有發現有人跟蹤,按你說的,已經做到了萬無一失。”
小巧兒說着話遞給鐵心源一副矮矮的高跷,高跷下面是兩隻木頭雕刻的大腳,大腳上穿着普通的麻鞋,這是用來僞裝用的。
鐵心源快速的把高跷綁在腿上,來回走動了幾下覺得很穩當,就朝早就穿好高跷的小巧兒挑挑拇指。
小巧兒笑笑,背起一個木頭架子就率先向杏林深處走去。
兩雙大腳踩在枯葉上沙沙作響,不論是小巧兒還是鐵心源此刻心跳的快要從胸腔裏面蹦出來了。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激動,大冷的天氣裏,兩人腦門上都滲出密密的汗珠,來到目的地對視一眼,呆滞的笑了一下,就開始清理熱泉上的枯枝敗葉。
戈壁王府的後花園裏偶爾會有一聲爆竹的脆響,也不知道是趙允讓的哪一個調皮的兒子在玩耍。
清理幹淨枯枝敗葉之後,一排排的麻條石就暴露在兩人面前。
早有準備的小巧兒取過背來的木頭架子,跨坐在麻條石的兩側,兩根指頭粗細的鐵鈎從木頭架子上垂了下來。
兩人将鐵鈎摳在麻條石上,對視一眼之後,小巧兒拿來一根杠子穿在木架子上的一個粗大鐵環裏面,兩人一人一頭轉動絞杠之後,連接在鐵鈎上的麻繩就慢慢地纏在一根手臂粗細的棗木短棒上,随着繩子逐漸繃緊,被鐵鈎子鈎住的麻條石就緩緩地升起,一股子悶熱的水汽也同一時間從裏面冒了出來。
鐵心源暗道不好,立刻用一根木條卡主絞杠,看着源源不斷冒出來的水汽,卻毫無辦法,急的直搓手心,自己怎麽就忘記了熱水遇冷空氣會産生白氣這回事了。
小巧兒迅速的跑出十來丈遠的地方,看了之後又跑回來笑道:“虛驚一場,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看不清楚。”
鐵心源确定了一遍小巧兒的判斷,這才回來和他一起繼續轉動絞杠,那個寬兩尺,長四尺的麻條石終于被掀開了一頭,露出緩緩向下流淌的熱泉。
熱泉的水流并不大,隻有兩尺餘深,小巧兒拿手試探了一下熱泉的溫度之後道:“不算熱,可以下去。”
說完就準備矮身鑽進去,卻被鐵心源一把拉住道:“不行,你要是現在鑽進去就活着上不來了。”
小巧兒疑惑的道:“沒問題的,水不熱。”
鐵心源搖頭道:“可是裏面沒有空氣,熱泉的蒸汽多少都有毒性,鑽進去會窒息的。”
“那怎麽辦?不鑽進去毀掉擋雜物的栅欄,咱們的裝輕油的木桶就流不到荷花池那裏,如果這些桶子不能在荷花池炸響,有個屁用。
沒關系,我當乞丐的時候什麽洞子沒鑽過,去年要是知道這裏有一個熱水洞子,我早就帶着弟妹們來這裏過冬了。”
鐵心源怒道:“聽我的,你隻要進去的時間長了,就死定了,咱們的目标是要炸王府,不是弄死你。
這種事情越是到了這個時候,就一定要謹慎,哪怕撤退,也不能把你搭上。”
小巧兒粗粗的出了一口氣,沒好氣的指着不遠處的高大石牆道:“栅欄就在那裏,總共要三道呢,我看你怎麽弄!‘(未 完待續 ~^~)
PS: 感謝兄弟姐們的擡愛,孑與在這裏鞠躬緻謝了,咱們的成績很好,好到逆天了,在這裏我要感謝群裏所有的兄弟姐妹們,也要感謝銀狐吧的兄弟們,沒有你們我将什麽都不是,萬分感謝,孑與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