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死如燈滅。
人死了萬事皆休!
以前的時候鐵心源是這樣認爲的,現在,他依舊這樣認爲,就在剛剛,他的這一認知崩塌了……
就在鐵心源重新回到他的犯罪現場準備評估一下豬群對危樓到底造成了多大破壞的時候,他看到了人世間最卑劣,最殘酷的一幕。
老梁破破爛爛的身體被衙役們用繩子穿起來,吊在高高的旗杆上随着寒風慢慢的搖晃,似乎想要掙脫那道綁繩……
或許在臨死之前老梁可能預料到了自己将要面對的後果,所以他就想把自己的屍體燒成飛灰……
隻可惜,他隻燒掉了一部分……
另一部分被開封縣的衙役們從瓦礫堆裏找了出來,拿水潑洗幹淨之後吊在旗杆上,據說要曝屍十日!
他殘破的頭顱耷拉着,他的雄性象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所有的隐私都蕩然無存!因爲在他的身體上沒有一絲的遮掩。
十位高道将一道道的紅線連在老梁隻剩下骨頭的小腿上,嘴裏念念有詞,身邊還有三十六位道士手持桃木劍在一邊載歌載舞。
很久以前,黃帝戰勝了蚩尤之後,将他的屍體肢解,頭顱留在冀州用火日夜鍛造,最後得赤金五十兩,四肢送去了東南西北四方邊地用來威震蠻夷……
官府将老梁的屍體挂起來唯一的目的就是用來震懾其他人。比如正在觀看瓦礫堆的鐵心源。
原來的豬場的位置上,肥豬的屍體堆積如山,這些已經被妖人污染了的豬肉是不能吃的,于是,一群衙役正在往豬的屍體上潑灑猛火油。一把火過後,下風位十裏之内臭不可聞,黑色的濃煙直上九霄。
六王子趙宗誼瘋了……
王府貼出告示重金懸賞高人出手幫助趙宗誼找回丢失的魂魄。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多人都去嘗試過了,不過出門的時候一個個都慘叫連天,王府的闆子打的很重,不在病榻上纏綿個三五月恐怕還走不了路。
鐵心源救不了老梁的屍體。就像鐵心源救不了活着的老梁一樣。能讓鐵心源聊以**的就是老梁不用活着經受這些痛苦了。
事實上大宋官府并不禁止老梁的親眷半夜去偷偷的把屍體解下來埋掉,卻沒有人敢去嘗試,即便是鐵心源也沒有這個膽量。
爲了清除傾倒在河道裏的危樓,官府出動了非常多的人力,一些沒有活計的苦力,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裏,需要趕在河水解凍之前。一點點的将河道清理幹淨。
因此,危樓的所在地,再一次變得熱鬧起來了,就好像這裏的工程從來沒有停止過一般。
包子蹲在地上看着鐵心源傻笑,他很希望鐵心源能夠雇傭他,因爲清理河道的小吏不願意使用他,認爲他的飯量太大,光是吃飯就能把小吏從包子身上賺到的差價抵個精光。
鐵心源瞅瞅依舊被挂在旗杆上的老梁,歎息了一聲,就放棄了雇傭包子的打算。
老梁是因爲有了死志。所以讓他去死鐵心源并沒有多少心裏負擔,如果讓包子這樣一個憨人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的陰謀之下,那麽,就如同母親說的那樣,這是真正的罪孽,即便是到了陰曹地府,閻羅王都不會放過有這種罪孽的人的。
鐵心源其實不太害怕閻羅王。他隻是比較害怕母親失望的目光,兩輩子人好不容易撈一個母親,讓她傷心失望也是一種莫大的罪孽。
在鐵心源的心中,後者比前者的罪孽要嚴重的多。
“馱我逛街,不過這一次你要是再把我的腦袋撞在招牌上,我是絕對不會再給你銅錢買飯吃了。”
包子歡喜的點點頭,一隻手拎着鐵心源就把他丢在自己的脖子上了,邁開大步就要往外跑,忽然想起鐵心源不給銅錢買吃食的警告,立刻就慢下了步伐,小心翼翼的馱着鐵心源往馬行街走去。
年關還有一天了,很多的店鋪正在抓緊這最後的銷售旺季促銷,賣布頭的夥計敲着巨大的铙钹聲嘶力竭的向街上的走來走去的婦人推銷布頭,鐵心源認爲敲铙钹這個主意傻透了,耳朵都要被震聾了,誰還有心思購買他的布頭。
眼看着一位婦人懷裏抱的孩子被铙钹聲吓哭了,婦人怎麽哄都無濟于事,暴怒的婦人丈夫揪着夥計按在地上就是一頓猛揍,旁邊還有大聲叫好的。
鼻青臉腫的夥計從地上爬起來之後,鼻血都不擦就笑嘻嘻的朝四周打躬作揖,甚至要求剛剛揍他的那個漢子必須要買他的一些布頭,否則就告官。
大街上的一幕幕鬧劇非常的有意思,鐵心源看得都有些流連忘返了,買了一大包桂花糕,往自己的嘴裏塞一個,然後再往包子的嘴裏塞兩個,桂花糕很幹,吃的口渴了,兩人就來到香飲子店,鐵心源要一杯香梨湯,至于包子,則需要一鍋紅豆湯才能解渴。
包子的肩頭很是寬厚,坐上去很是平穩,最讓鐵心源喜歡的就是包子的頭發很幹淨,非常的幹淨,濃密的頭發裏散發着皂角的味道,連頭皮都沒有一片。
一個孩子坐在一個巨人的肩膀上,沒人看那個孩子,全把注意力放在巨人身上了,一些騎在自己父親脖子上的小孩子羨慕的看着鐵心源,恨自己父親爲什麽不長那麽高,對于鐵心源一伸手就能從人家二樓的台子上偷走絹花的行爲羨慕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包子一點都不在乎鐵心源往他頭發上插花的舉動,對于今天逛街這趟活計他非常的滿意,不但自己的嘴從來沒有閑過,就連從未喝過的紅豆湯都喝了一大鍋。
熱熱的灌腸一點都不好吃,鐵心源甚至看到裏面有一團淡綠色的可疑物體,包子是不嫌棄的,不論鐵心源往他的嘴裏塞什麽東西他都會很快的吃光,這讓鐵心源的購買**得到了極大地提升。
不知不覺的包子的手上就提着無數用荷葉包裹麻繩系起來的大小包裹,甚至還有一隻流着油的壇子雞……
烤的鹌鹑也不好吃,包子卻非常的喜歡,于是鐵心源一口氣就買了五隻,包子一口一個很快就消滅幹淨了。
借着包子不知疲倦的雙腿,鐵心源不但走了半個東京城,甚至借助包子魁梧的身材走進賭場,抛擲了好幾把骰子,運氣好極了,一下子就赢了一百多個銅子,兩人赢了錢出來的時候,小小賭場的花胳膊竟然不敢阻攔。
瓦市子裏面兩個隻在胯下勒了一塊白布的美豔婦人光着膀子在台子上相互搏鬥,很是沒意思,其實就是一個把另外一個身上最後一點遮羞布扯掉的過程。
至于另外一個,在鐵心源往台子上丢了一把銅子之後,她就自己解開了,還來了一個漂亮的大劈叉,引來群狼此起彼伏的嚎叫。
這一切都是在鐵心源捂住包子眼睛之後幹的事情,生怕自己今日的無賴舉動會壞了包子純潔的心靈。
眼看着錢就要花完了,鐵心源把剩下的兩百個銅錢全部裝進了包子的口袋,把自己今天胡亂購買的所有東西也都送給了包子,讓包子在皇城街口把自己放下來,然後就笑着和包子告别了。
口袋裏沒有一文錢了,荷包裏的那一小塊銀子也花幹淨了,看着自己空落落的荷包,鐵心源感到滿意極了,錢包就像自己的心一樣空,這就對了。
皇城街到了冬日的傍晚時分,往往是一個人都看不見的,那些朱門大戶家的大門都是緊閉的,小戶人家的大門也是緊閉的。
鐵心源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叫起來,并且将手裏最後的一塊香糖果子丢進了皇城的範圍之内。
狐狸從門底下的狗洞裏鑽了出來,站在大門口像狗一樣的吐着舌頭寵溺的看着鐵心源。
這讓鐵心源的鼻子有些發酸,緊走兩步抱着狐狸,把臉埋進狐狸蓬松的銀色長毛裏面,喃喃的道:“他們怎麽能夠如此的懲罰一個死人?他們怎麽能夠如此的懲罰一個死人?”
狐狸不會說話,隻是嘤嘤的低聲安慰着傷心的鐵心源。
“你今天一天跑到哪裏去了?”母親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鐵心源把臉從狐狸的毛裏面擡起來笑道:“孩兒還從來沒有逛過東京城,今日沒有課業,孩兒就雇傭了包子請他馱着我逛了一遍城。”
王柔花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兒子,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妥,就皺着眉頭道:“這些娘知道,小花娘去馬行街藥鋪抓藥的時候看見包子馱着你逛街啦,娘隻是好奇,平日裏要你陪着娘逛街,就像是要殺你一般,今天哪來的雅興自己逛街了?”
說完又看看兒子空空的雙手道:“好像什麽都沒買嘛。”
鐵心源幹笑道:“孩兒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就走進了瓦市子?今日你要是不給娘說清楚你去瓦市子都看見了什麽,這一關恐怕過不去!”
剛剛還滿臉笑容的王柔花轉瞬間就變臉了,一把揪住鐵心源的耳朵就打開家門走了進去……(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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