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二更天了,七哥湯餅店裏熱鬧非凡,老苟和皮匠從路上的正店裏買了好大一壇子酒,也不倒進碗裏,從河道邊上折了一把子蘆葦杆子,掐掉兩頭插在酒壇子裏,誰想喝酒就趴在蘆葦杆子上吸就是了。
四五個孩子每人手裏握着一根肉骨頭在發狠的啃着,住在店裏的郭大嫂花蝴蝶一般的穿梭其間,一會和這個說笑兩句,一會趴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肩膀上勾引人家娶了她去。
鐵心源的面前放了一大把蔥,正在賣力的剝着,王柔花系上圍裙一面笑嘻嘻的看着店面上那群人在胡鬧,一面用筷子飛快的将碗裏的雞蛋打散,油鍋熱了之後,蛋液倒進去,等蛋液剛剛凝固,一大勺子白花花的米飯就倒了進去,抓了一把蔥花撒進去之後就開始瘋狂的翻攪,動作非常的熟練。
鐵心源抽出一根洗幹淨的胡蘿蔔遞給母親道:“您忘了放胡蘿蔔。”
王柔花笑道:“傻瓜,胡蘿蔔金貴着呢,咱家一碗炒米就賣十個大錢,放胡蘿蔔做什麽,娘覺得不放胡蘿蔔更好吃。
”我喜歡吃胡蘿蔔,要是您嫌棄胡蘿蔔費錢,幹嘛不幹脆連雞蛋都别放啊。”
王柔花笑道:“娘試過了,如果連雞蛋都不放,這飯吃起來一點滋味都沒有,看來啊,這道飯菜,雞蛋是主料。
你喜歡吃胡蘿蔔你就自己吃,娘做的炒飯是要賣錢的,能省一點,我們家就多賺一點。”
話已至此,鐵心源自然隻剩下挑大拇指的份了,見母親興緻很高,就從懷裏摸出四顆寶石遞給母親道:“這是孩兒賺的。”
王柔花劈手就奪過寶石,避開飯廳裏的那群人挨個對着燈火看了一遍惱怒的道:“你又騙了誰?”
見母親撒手,隻好親自上前炒飯的鐵心源怒道:“都說了這是工錢,我幫公主做了一件铠甲,這是工錢!”
聽到公主二字,王柔花的兩隻眼睛立刻就變得彎彎的,掩着嘴巴嗤嗤的笑道:“既然是從公主那裏騙來的,娘就幫你收着。”
當晚,鐵心源和王柔花也不知道炒了多少碗蛋炒飯,總之,到了快三更天的時候,那些街坊們一個個打着飽嗝腆着肚子醉醺醺的回家去了。
老苟晃着身子打着嗝,發誓等店鋪開業之後一定天天過來吃一碗蛋炒飯,這東西的味道實在是太好了。
回到家裏鐵心源躺在床上,重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慢慢地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不妥,這才吹熄了油燈睡覺。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被窩裏睡着很多毛茸茸的東西,鐵心源一探手就從胯間捉出來一隻肥碩的小黃狗,小家夥似乎很是不滿意被人家從一個溫暖的地方給捉出來,使勁的甩着尾巴,還嘤嘤的叫着。
鐵心源随手就把小狗丢到一邊去了,探手進被窩繼續捉,一連捉了七次,最後把揪着狐狸的頂瓜皮把它也揪出來了。
拿手拍打着狐狸的腦袋警告它以後不許鑽自己的被窩,直到狐狸低頭求饒甩尾巴這才放過它。
被它們這麽一折騰,鐵心源也就沒有了睡意,起來之後見母親已經早早出門去了,就把她留下來的剩飯放蒸籠裏面蒸過之後吃掉。
出門的時候看不見狐狸,連小狗都不見了,回頭看看放在牆角的籃子,籃子已經不見了,該是被小公主用鈎子給勾走了。
一擡頭就看見小公主那張被凍得紅撲撲的小臉。遂笑道:“今天又有什麽新鮮事?”
鐵心源不問不要緊,這一問,小公主立刻就發狂一般的大笑起來,指着西水門的位置道:“一大早,宗正伯伯就進宮向我父皇哭訴他被一群豬給欺負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鐵心源笑道:“我昨晚就在危樓,差點沒被那群豬給拱死!你宗正伯伯說的一點都沒錯,他真的是被豬給欺負了。”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道:“豬不是笨笨的嗎?怎麽可能會欺負人?”
鐵心源苦笑道:“好幾百頭肥豬在一起就能欺負人,昨天晚上危樓很危險,最後還倒掉了,聽說至少死了六個人。”
小公主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面含恐懼的對鐵心源道:“你家以後不要吃豬肉了,改吃羊隻好不好?”
“不,我以後要改吃狼才行,如果被一群豬吓唬住,将來就沒有東西可吃了。”
“狼會咬人……”
鐵心源敲着自己一嘴的白牙道:“我吃起肉來更可怕,咔嚓一聲就能咬斷一條狼腿!”
小公主握着小拳頭羨慕的道:“源哥兒好厲害啊,我不行,上一次吃魚都被魚刺卡……”
“你以後有熊掌之類的東西都可以拿給我吃,讓你看看我的本事。”
“好啊,好啊,母妃的小廚房裏好像有熊掌……”
敲定了吃熊掌的日子,鐵心源就滿意的出了門,笸籮巷子那邊的人一定等得快要發瘋了。
豬拱危樓這麽過瘾的事情不喊小巧兒,他這時候一定非常的不高興,這家夥天生就是爲了幹壞事而生的人。
推開門,幾個女孩子正坐在太陽地裏刺繡,閣樓上卻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女孩子中間有一個長辮子的小女子,似乎對自己不是很禮貌,仔細看了看臉,才想起來,這個小女子就是蘇眉的丫鬟。
“登徒子!”小女子叫喚了一聲。
鐵心源點點頭,算是默認了這個稱呼,自己剛才近距離看了人家的臉好長時間,被人罵一聲登徒子是該的。
“自從倉颉造字風雨大作,鬼神夜哭之後,我們就有了無比珍貴的文字,文字是祖先的智慧結晶,也是聖人開啓民智的一道利器。
在你們開始真正學習文字之前,我想要你們知道文字從何而來,隻有發自心底的珍惜文字,我們才能爲往聖繼絕學,一代代的把祖先的心血繼承下去,讓我們的後輩不至于落入蒙昧……”
蘇眉的聲音很好聽,鐵心源聽了一會就去找小巧兒了,這家夥一般不喜歡上學,他有自己的一套記錄各種技巧的法子,木工房的牆壁上全是這家夥記錄的各種各樣的奇怪符号。
亂七八糟的卻不許任何人去塗抹,水珠兒不小心弄髒了他的牆壁,被他揍得很慘,從那以後,再也沒有那個兄弟敢輕易進出他的木工房。
今天他沒有做木工,而是在用三根轉動的鐵軸卷鐵皮筒子,地上已經擺滿了鐵皮筒子,也不知道這麽多的鐵皮他是從哪來找來的。
“你從哪來弄來這些鐵皮?”
“自己弄的,你上回不是說做鐵皮其實和你娘做面條是一個道理嗎?我試過了,鐵塊子太硬,壓不動,所以我就把鐵塊子化成水,再把鐵水倒在石闆上,用碾子碾壓成厚餅,就是厚薄不太均勻,還脆的厲害,需要回火燒一下然後找鐵匠用錘子敲成鐵皮,不過這樣已經省了很多事。”
“你用石碾子碾鐵水?”
“沒錯啊,三皮家的碾子,最大的那個,不過做了這麽一點鐵皮,他家的碾子廢了,石頭爆皮爆的厲害,需要找石匠重新鑿平打磨好,那個石磨我已經買下來了,準備裝在後院,你看怎麽樣?”
鐵心源想不出來小巧兒是如何用石碾子來碾壓鐵水最後弄出鐵皮來的,不過,這家夥說能夠弄出來就真的可以弄出來。
至少眼前這一堆鐵皮管子就能作證。
在大宋想要弄塊不錯的鐵皮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鐵心源所見到的鐵皮都是鐵匠一錘子一錘子敲出來的,坑坑窪窪的根本就看不成。
小巧兒的鐵皮看起來規整多了,至少卷了筒子之後很像後世的鐵皮煙囪。
“這本來就是煙囪,蘇家的那個婆娘來了之後煩人的很,屁事沒幹就先使喚起我來了,先是要爐子,要精煤,後來要煙囪,要的還不是一點,整整三套爐子,再加上十四丈長的煙囪,也不知道她家的房子到底有多大,要這麽多的鐵管子當吹火筒嗎?”
鐵心源撇撇嘴道:“那個婆娘就在樓上教你弟弟讀書呢,有本事你上去罵,在我跟前說硬氣話幹什麽。”
小巧兒擡頭瞅瞅樓上,不再說話了,拿來一個已經卷好還沒有鉚死的鐵皮筒子放在一根粗大的鐵棒上墊好厚牛皮,叮叮當當的敲打起來,還不敢出太大的聲音,怕吵到樓上讀書。
“我以爲你會問我關于危樓的事情呢。”
小巧兒放下手裏的木槌道:“不管多精彩,都是你的樂趣,我從到尾都沒有參與,有何樂趣可言?
以後啊,你自己幹的事情少跟我說。”
“可是我覺得要是不跟你說說我心裏憋得慌。”
“那就憋死你……”小巧兒再一次拎起木槌,敲打鐵皮,手底下的力氣不知不覺的大了一點,就聽樓上傳來蘇眉的怒吼:“小點聲!”同時還有一個空杯子從上面被丢了下來。
看着院子裏碎了一地的瓷器渣子,小巧兒的臉皮抽搐兩下,終于還是忍住了臭脾氣,丢下木槌拖着鐵心源一起去看楊懷玉是如何被人虐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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