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漸夾着腿看似悠閑,實則這家夥走的老快了,很早以前鐵心源在舞台上也看到過這種走路的法子,邁着小碎步,腳面再被袍子遮住,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舞台上漂。
王漸走的比那些女演員好看的太多了,最重要的是他走的不但平穩而且還奇快無比。
用籃子提着鐵心源的侍衛步子邁得很大,步伐頻率很快才能追上。
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子,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殿宇樓閣,一路上除了侍衛之外,鬼影子都看不見,這讓鐵心源想要近距離觀察一下趙祯後宮美人質量的想法完全落空了。
皇帝要見他這絲毫不出鐵心源的預料範圍之外,隻是萬萬沒想到皇帝會在自己形象最糟糕的時候突然産生了要見自己的想法。
“王叔,我這樣去見陛下不好吧?”
很顯然,王漸對鐵心源這個王叔的稱謂非常的滿意,甩一下拂塵笑道:“沒什麽不合适的,你以爲你長得粉嫩可愛就會讓陛下高看你一眼?滿臉淤青,腦門上有包的你陛下看了才會有點印象。
知道嗎小子,這就叫做簡在帝心!”
“王叔,這會您悠着點,自從被您把小子捧成神童之後,小子的皮肉就沒有安生過,剛才您把我娘吓得不輕。”
“哼哼哼……”王漸特有的陰險發聲方式讓鐵心源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娘?你娘堪稱奇女子,這麽一點小事情根本就不會被她放在眼中,陛下無論如何都不會爲難你這麽一個幼童的。
你瞧,你家的狐狸不是也跟着跑來了嗎?那就是你娘給你找的援兵。你娘這個女人可不尋常啊。”
鐵心源一回頭就看見狐狸撲進籃子裏來了,四隻爪子踩在鐵心源的肚皮上,跟狗一樣的吐着舌頭喘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摸摸狐狸的大耳朵,耳朵上濕漉漉的,這裏才是它排汗的地方。
狐狸的汗味一點都不好聞,騷騷的,所以鐵心源幫着狐狸擦了耳朵背後的汗水之後就把手帕丢掉了。
“小子,那件铠甲是怎麽造出來的?陛下試過了,百步外可以抵擋強弩射擊,效果快比得上步人甲了,卻比步人甲輕了一半重量,不過你不用把其中的關鍵講給我聽,我隻是随便問問。”
鐵心源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麽,重要的是材料和結構,我有一個朋友他們家世代都是造甲胄的,他又聰明,制造出合适的铠甲不算難事。”
“神臂弓也是出自他之手?”
“什麽神臂弓?小子聽不明白。”鐵心源想起上回皇帝莫名其妙賞賜狐狸的事情,知道皇帝不希望别人知曉神臂弓的存在。
王漸停下腳步,看着鐵心源拿拂塵杆子點點鐵心源的腦袋笑道:“對啊,這才有點神童的樣子,會作兩首詩其實算不得什麽的。”
穿過一道非常深遠的廊道之後,鐵心源就見到了皇帝。
皇帝今天的樣子很是暴虐,手裏提着一柄金瓜錘,正一錘錘的敲打在一個穿着那件黃金鏈子甲的侍衛胸口上,發出“蓬蓬”的悶響,那個侍衛眼看就要吐血了,卻強撐着對皇帝道:“末将還能承受,請陛下發力。”
趙祯見鐵心源被侍衛提在籃子裏送了過來,就收起金瓜錘,見狐狸親熱的跑了過來,輕輕地一腳把狐狸撥開笑道:“騷臭,騷臭的,沒洗澡就敢往朕的身邊湊,滾……”
鐵心源頭一次見皇帝,發現此人似乎很是親民,心頭僅有的一點惴惴之感也就消失了。
趙祯上下打量一下鐵心源指着他問王漸:“這就是你口中的神童?怎麽弄成這樣子了?”
王漸連忙道:“撞樹上了!”
趙祯再次看看盯着自己看的鐵心源道:“說話,傻不愣登的,不是在詩裏寫了春來我不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嗎?”
鐵心源從籃子裏爬出來不知道該行什麽禮儀,正在手足無措之時,又聽皇帝道:“我算是你鄰家的長輩,行晚輩禮就好。”
鐵心源趕緊抱拳作揖彎腰。
皇帝微微一笑,就重新走向那個挨錘子的侍衛問道:“如何?”
那個侍衛點點頭道:“好甲,陛下以巨錘擊之,末将隻覺得巨錘落在甲胄上之後,受擊打的地方并非是一個點,而是被甲胄将力道分散成了一大片,所以陛下的幾次擊打,對末将并未造成傷害。”
皇帝拿拳頭敲敲侍衛身上的甲胄回頭對鐵心源道:“說說,怎麽弄的?尤其是這些環扣到底能起什麽作用?”
鐵心源笑道:“不知道,公主給了小民很多錢,讓小民幫她尋找禮物,然後小民就找人打造了這樣一副铠甲。”
趙祯疑惑的瞅着王漸道:“東京城内的高手匠人難道已經多到遍地走了?你怎麽就找不到這樣的匠戶?”
王漸陰笑道:“回禀陛下,那個給您制作甲胄的工匠今年不過隻有一十三歲,還不到進入将作營執役的年齡。”
鐵心源心中哀歎一聲,這樣做就實在是不要臉了,一位皇帝,一位大内總管這樣擠兌一個七歲的孩子……
“巧哥兒有十餘個弟弟妹妹要養活,他早就想進将作監了,曾經要求過無數次,官府并不理會,任憑他藏着一身的好手藝帶着弟妹們流浪在街上成了乞丐。”
趙祯瞅瞅鐵心源那張滑稽的臉,怎麽都認真不起來,笑呵呵的對他道:“小子,長在肥沃原野上的樹木朕可以拿來做棟梁,難道說在懸崖亂石堆裏艱難長大的樹木難道朕就不能拿來做棟梁嗎?
朕選棟梁材看的是他長得夠不夠大,夠不夠直,至于如何長成的,朕一般是不問的。”
王漸笑道:“陛下說的極是。”
皇帝笑着又道:“先是神臂弓,後來又有這樣的铠甲,這說明在你們的心裏還有朕這個君父的存在。
既然你們能夠上心朕這個君父,君父自然也會對你們上心。
小子,這一次朕不給你賞賜任何東西,隻給你們賞賜一片自由的天空,既然你們都不喜歡約束,那就不約束你們。
王漸,給這小子一面制造牌子,有了這面牌子,他們想制造什麽都成,免得他們因爲私人造甲被包拯給逮住送去砍頭!”
王漸笑道:“陛下說的極是,奴婢這就去拿。”
鐵心源發現和皇帝在一起自己基本上就沒有什麽說話的餘地,不論怎麽說道理好像都在皇帝一邊。
不管自己願意不願意,皇帝都可以随意的下幾個結論,根本就不容你做任何的拒絕。
不過那面制造牌子還是不錯的,有了那個東西,鐵心源就可以制造任何東西,包括釀酒,曬鹽,制茶,之類的國家統管行業。
放眼整個東京城,有自釀許可的正店不過一十二家,這也僅僅限于釀酒,如果沒有許可私自釀酒,賣上十斤酒曲子就足夠把人發配到十萬八千裏之外去了。
“謝陛下!謝陛下厚愛。”鐵心源歡喜的感謝了皇帝。
皇帝笑眯眯的道:“倒不是朕喜歡你們的那點東西才給你們牌子,而是感念你們的一片心意。
朕富有四海,每每都有奇珍異物送上,那都不算什麽,你們幾個小小孩童卻知曉朕的心意在那裏,這就非常的難得了。
對了,楊家的大兒總和你們在一起所爲何故?朕聽說他連自己的官職都不要了。”
鐵心源此時當然那不會壞了楊懷玉,見皇帝非常八卦的問自己,就笑着道:“楊大郎以爲以前的官職來的太容易,讓他沒了上進心
他還說國家在西北幾次三番的征戰都落于下風,其原因就在軍中缺少真正的可以沖鋒陷陣的悍将。
而悍将在有官職的人中間很難形成,所以他就抛棄了官職,狠狠地打磨自己,準備參加年後的武舉科,一舉奪魁後就去西北地勘磨一番。”
原本毫不在意的趙祯眼睛忽然一亮,擡起頭看着鐵心源道:“楊家子果真有此雄心?”
鐵心源笑道:“楊大郎最近自言武學久久不見增長,乃是缺乏與高手切磋的機會,陛下如果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這個恒心,不如派人去磨練一下他比較好。”
趙祯點點頭道:“虎翼營中還有一些能夠拿的出手的人,不過,小子啊,你和楊家大郎的舊怨可曾消除了?畢竟當初你們母子可是差點死在他的馬槊之下。”
鐵心源嘿嘿笑道:“聽母親說過,雖然舊狠算是過去了,而今還成了朋友,不過啊,小子并沒有想讓他好過的意思。”
趙祯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不用告訴楊家子虎翼營的事情了。”
鐵心源躬身道:“小民遵命!”
趙祯站起身子瞅瞅外面的天色歎息一聲道:“日月如梭,時不我待,去休,去休。”
說完話就轉進了内宮,留下鐵心源和狐狸兩個眼對眼的無所事事。等待王漸把牌子給拿回來。
狐狸忽然把腦袋轉向帷幕的那邊,鐵心源也自然看了過去,發現帷幕的縫隙裏露出一張笑吟吟的小臉出來。
鐵心源咳嗽一聲努力地保持不亂看的習慣,狐狸卻從鐵心源的懷裏跳了出去,鑽進帷幕裏喲喲的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