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有些失望,小公主見到铠甲并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樣興高采烈,整個人反倒變得不開心起來。
不過這種事他曆來是不理會的,小小的女孩子的心他從來就沒有弄懂過,以前不懂,現在依舊不懂。
因爲莫名其妙的受了傷,王柔花回來的時候小心的避過兒子屁股上的舊傷,又狠狠地抽了幾闆子,這讓他傷上加傷,第二天隻好趴在床上看着門外飄蕩的雪花咬牙切齒。
母親抽打自己是有原因的,而最大的原因就是告誡鐵心源千萬莫要去嘗試控制他所不能控制的力量。
牛三怕也這樣說過,這就給鐵心源留下了一個滿東京城都是哲人的恐怖想法。
人總是好奇的,在後世的時候人們在贊頌人類的好奇心,認爲就是好奇心才推動了整個社會文明的發展。
從遠處說,如果不是因爲好奇心,遠古時期的猿人就不會想着從樹上下來來到平原上,最後也就不可能永遠的把自己的家安在地上,更不會最後演變成人。
如果不是智人的強烈好奇心,驅使他們離開自己誕生的地方,他們也不會把木棒敲在自己的尼安德特人表兄的腦袋上,最後成爲唯一的人類始祖。
就因爲好奇心使然,我們發明了各種各樣的武器,最後拓展到隻需要區區數枚炸彈就足矣把所有的人類送去天國的偉大地步。
大宋的人似乎不喜歡好奇心這種東西,他們認爲所有的好奇心其實都是異端和妄心的開始。
大家就像是一群排着隊在碗沿上行走的螞蟻,哪怕是沒頭沒尾的在碗上繞圈子也不允許有一隻異想天開的螞蟻沿着碗壁爬下去,最終找到一片更加廣闊的天空。
皇帝需要大家腦袋空空的待在他的羽翼下接受他的庇護,士大夫們希望百姓能夠什麽都不想的接受他們的統治,大家族的家長隻想着讓所有的子孫都沿着自己設定好的路途,把家族的基因延續到久遠的将來。
鐵心源其實和大宋人是不同的,他其實就是一隻留在桌子上的一隻螞蟻,仰着頭看着無數的螞蟻沿着碗邊奮勇前進,覺得他們的行爲傻透了。
這對鐵心源來說是一種痛苦。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雖然是一個站在桌子上的螞蟻,卻依舊是走碗邊的那群螞蟻中的一員,數千年來的文化教育早就在他的屁股上烙上了中華的印章,想去掉都不成。
别的國家的螞蟻在吻别媽媽之後就會去尋找自己廣闊的天地,中華家的螞蟻不成,顧慮太多了,自己爹娘還在碗沿上排隊行走呢,自己怎麽能夠獨自成行?
母親把自己養大,是自己最大的恩人,同時也是自己最大的羁絆,包子一定能夠成爲猛士的,成爲一個無惡不作的兇惡殺手的,就因爲有一個瞎了眼睛的老娘,他才不得不淪落到被小孩子欺負的下場。
相對的,小巧兒就沒有羁絆,這是敢說敢做的主,一張嘴就是想要把誰家炸上天,燒成灰這種變态的建議,聽起來惡毒,說實話,鐵心源覺得那樣過日子真是痛快極了。
可是,門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這讓鐵心源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年冬天,那一年的天氣比今年還要冷,自家的屋子也不如現在的屋子暖和,雪下得最大的時候母親把自己摟在懷裏,用厚厚的衣物包緊了身子絮絮叨叨的說着兒子的将來。
雖然屋子冷的如同冰窖,兒子卻感受不到任何的寒冷。
在那時候,母子的心是相連的。
鐵心源覺得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想法,隻要母親不允許,自己就不去做……做一個好兒子其實也不錯。
趴在門口撈了一把雪鐵心源把它揉在臉上,冰涼的雪遇到滾燙的面頰立刻就融化了,剛剛還激動不休的心也漸漸的變冷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别想做的事情,不就是打算活的痛快嗎?不算什麽事情,燒掉濮王家就好了。
燒掉濮王家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這需要經過精密的計算才成,鐵心源不敢奢望自己蒸出來的汽油能達到後世精煉汽油的威力。
而且蒸油這件事也需要極度的保密,不能爲外人所知,包子是一個幹活的好人選,但是他的智商又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事情千頭萬緒的沒個章法,大話說出去了,準備卻是一個天大的麻煩,不知道小巧兒從哪裏弄來的石油,來路到底幹淨不幹淨?
想事情把自己想的渾身燥熱,這在以前隻有懷念某些特殊場景的時候才會有,到了現在,不用荷爾蒙激發,血液就會變得滾燙,這種感覺非常的好。
鐵心源就跨坐在木棚下面的長凳子上,眼看着白花花的雪片從自己的面前滑落。
大雪是最好的遮羞布,它能遮蓋掉人世間所有的污穢,當然,也讓流進濮王家的熱泉無所遁形。
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隻要是熱泉流經的地方,就會露出泥濘的地面來,這裏的溫度要比其餘地方高出很多。
小巧兒恰好站在一條爛泥地上,瞅着低處的宗正府滿臉的笑意。
東京本來就是建造在一塊緩坡地上的城市,皇家大内占據了最高處的向陽坡,宮門迤逦而下延續到了地平處,雖隻有四重宮門,卻因爲層次分明的緣故看起來莊嚴肅穆,極具匠心。
自從太祖登基以來,宗正府就坐落在這裏,有高手匠人特意平地取熱泉于此,想要利用熱泉來爲酷寒的東京城維持一抹春日的豔色,雖耗費了巨資,卻寓意深遠。
太宗年月,熱泉無故變冷,恰逢太宗兵敗澶州身中流矢,纏綿病榻經年之後龍馭賓天,遂有言官進言,此熱泉不詳,先帝就罷了休整熱泉之心,任其成爲一道普通流泉。
直到汝陽郡王進京,出任大宗正寺宗正的時候,自願耗費了巨資,掘地三十尺,才讓熱泉重現,又在宗正府中修建了蓮池,以熱泉包裹之,從太湖之地撷取太湖之蓮藕遍植于池内,這才出現了冬日紅蓮盛開的盛景,甚爲奇妙,等閑不與外人一觀。
熱泉包裹蓮池之後,餘熱也未曾浪費,有巨大的陶管連接熱泉,挂上噴水獸頭之後就有熱水灌注白玉池,冬日裏氣霧升騰,霞蒸霧影,常有有絕色佳人在此沐浴,堪稱天上人間。
小巧兒沿着那道泥污形成的黑線,不覺就走進了杏樹林,這裏也是太宗時期留下來的風物,百十畝的杏樹林乃是東京城中第一好景緻。
時值冬日,杏樹林并無兵丁看守,若是開春時節,這裏就會成爲東京城才子佳人競相觀賞杏花的絕佳之地,隻因爲此處的杏花要比其他地方的杏花早開十日之久。
杏樹林裏人迹罕至,小巧兒來到杏樹林的最深處,這裏也是距離宗正府後牆最近的地方了。
小巧兒顧不得遍地的淤泥把身子趴伏在地上,耳朵貼在枯葉上靜靜地傾聽,果然,地下有淙淙的流水之聲傳來……
“距離有點長啊,時間也不好控制,效果無法預測。”
直起身子的小巧兒擦拭掉臉上的泥漿,喃喃自語。
鐵心源腦袋上有傷不好見人,因此王柔花一大早就來到了棗冢巷子監督新店開張的各種事宜。
昨晚揍了身上有傷的兒子,她的心中并不愉快,拿拳頭輕輕地捶捶自己發悶的胸口,帶着笑容敷衍來店裏幹活的木匠。
年老的木匠也就罷了,那個跟着木匠爹爹學手藝的爛腦袋小木匠,讓王柔花很是關注了幾眼。
子承父業這事沒什麽好說的,看着鼻青臉腫的小木匠一闆一眼的在木頭上開榫頭,王柔花忽然覺得自己昨晚毆打兒子的行爲簡直傻透了。
他畢竟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孩子,即便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他依舊是一個小小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這麽大的時候正是雞嫌狗不愛的時候,自己的孩子卻很少給自己添麻煩,受這樣的傷,也是第一次而已。
不知怎麽的,王柔花的心慌得厲害,她素來是一個有決斷的人,立刻就丢下手頭的活計,喊了顧大嫂幫着看進度,自己趕着馬車快速的向家裏走去,今天要是不和兒子好好說說話,心裏就沒個安甯的時候。
大雪覆蓋了東京城,街面上隻有很少的一些人在走動,已經到了年關時節,好些在東京城做生意的外縣人都回家去了,對他們來說,做生意賺錢固然重要,回家去探望爹娘也很重要。
馬車在石闆街道上走不快,馬蹄子總是在地上打滑,這匹馬已經走熟了這條路,不用王柔花驅趕,自己也能走回家。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裏,王柔花匆匆的推開院門,卻看見鐵心源正坐在平日裏吊狐狸的籃子裏,被兩個粗壯的軍士提着繩子緩緩地向城牆上升。
“你們要把我兒子帶到哪裏去?”王柔花連忙跑到牆根抓着籃子急聲問道。
站在城牆上的王漸嘿嘿笑道:“還能做什麽,陛下想要見見你家的妖孽……”
PS:平安夜孑與過的不平安,至今肝部還在作痛,是被氣的,以至于少寫了一章,這一章就是昨晚要發的章節,對不住了。孑與拜上。您先看,我再去寫上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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