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水的指揮下,鐵心源站在桌子上把冰涼的井水倒在他的腦袋上,于是淺紅色的血水一樣的東西就從他**的身體上滑了下來,最後流在一個巨大的木盆子裏面。
洛水張嘴舔舐了一下臉上的水珠,而後怒罵道:“還真是姜黃,誰這麽下流?”
鐵心源自然是不能回答他,也自然不會告訴他這事是老梁幹的,他隻是自顧自的将一盆盆冰冷的井水澆在凍得縮成一團的洛水頭上。
洛水的身體很不好,堪稱瘦骨嶙峋,每一根肋骨就那樣被黃色的皮膚緊緊地包裹着,腰肢細的一手就能握過來。
扶風若柳一般的身子正是大宋士人追求的那種美感,鐵心源沒有看出什麽美來,這樣的身體隻會讓他犯惡心。
“夠……了。”洛水上牙齒打着下牙齒的命令鐵心源不要再往他的身上澆涼水了。
鐵心源幹活很是認真,随着洛水的叫聲,再次将一瓢冰涼的井水倒在他的頭上,還小聲的道:“您的鬓角處還有顔色。”
向來在意容顔的洛水咬着牙點點頭,繃緊了身體迎接一瓢瓢的涼水加身。
冷水過後,鐵心源擔心洛水凍壞了,急忙舀了一瓢别人送進來的熱水倒在洛水的身上。
隻聽洛水慘叫一聲光着身子在木盆裏上竄下跳,對一個剛剛經受了井水沖洗過的人來說,猛地接受一些稍微熱一些的水,就像是一條活着放進油鍋裏的魚,自然會蹦跶幾下的。
“你要燙死我?”洛水咆哮了起來。
鐵心源納悶的将手放進熱水裏,疑惑的看着洛水。
洛水小心的把自己的手放進熱水桶裏,不好意思的朝鐵心源一笑,剛才是自己反應過度了。
痛快的洗了一個熱水澡的洛水,站在鐵心源特意打開通風的窗戶前面,感覺舒坦極了。
窗戶前面就是東京著名的西河,微微泛冷的秋風吹過來,洛水打了一個噴嚏,頓時覺得全身通泰無比。
這條河其實也是洛水的驕傲,距離鐵家店鋪不遠處就是就是關防所在地。
平日裏有三條粗大的鐵鏈總是沉在水底,一旦京師戒嚴,軍卒們就會用絞盤把沉在水底的鐵鏈子拉起來,還會把粗大的鐵刺一一的插進鐵鏈預留的孔洞中,不論多麽結實的船隻,也會被鑲滿鐵槍的鏈條緊緊地鎖住,休想離開。
鐵心源不想讓洛水從自家店鋪的位置去看那座正在修建中的高樓,那樣的話,精于營造的洛水一定會看出那座高樓是有問題的,這樣一來,屠夫幫的想要毀掉高樓的想法就會破滅,更重要的是鐵心源想要多買點地的想法就會落空。
他站在自家的店門前抱着一塊不算小的銀判,滿意的看着洛水一連打了三個噴嚏,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店裏。
秋風起,百病生,如果不是爲了讓洛水生病,鐵心源才沒有興趣去幫别人洗什麽澡。
自從來到這個詭異的時代之後他就發現人們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一場莫名其妙的傷風感冒,就會讓一位紅粉佳人或者翩翩才子命喪黃泉,一場鬧肚子就能讓一個天真活潑的孩子變成一具小小的屍體……
居住在皇城街上,鐵心源這些年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在這個幼兒夭折率高的驚人的時代,自己能夠平安的活到現在,絕對是母親精心照顧的結果。
要知道即便是皇家,這些年已經夭折了三個皇子了……
很明顯,洛水感冒了,對一個瘦弱的體質很差的人來說,先是掉進了髒水坑心情暴怒,然後又被一個黑了心的小人兒用冰涼的井水幾乎奪走了全身的熱量,而後又用熱水給他補足了身體缺少的熱量,最後再吹吹河面上過來的涼風,鐵心源認爲這家夥必須感冒一下才成。
一個傷風感冒的才子大匠隻能躲在自家的卧室裏躺着喝無數難以下咽的湯藥,而不會來到這裏妨礙屠夫幫的事情,也不會跑來壞自己的事情。
洛水出現的時間太短,并沒有在西水門這裏造成什麽轟動性的新聞,人們唯一知道的就是洛水掉水溝裏了,被水溝裏的血水染了一身的血迹,幸好在鐵王氏家的店裏用堿水洗澡才能把血迹洗掉。
關于高樓建造工地比較邪氣的說法再次塵嚣而起。
“兒子,從今天起,你不許再靠近工地,以後更不許繼續去看豬了,老梁說你最近看豬看得都魔怔了……”
“是,孩兒以後不去看了。”
吃晚飯的時候王柔花有些疑惑的勸告兒子不可繼續去高樓那裏看什麽熱鬧,鐵心源也乖巧的保證今後不再去了。
自己看豬看得實在是太勤快了,還是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鐵心源歎口氣繼續埋頭吃飯。
王柔花見兒子悶悶不樂,就有些不忍心了,自己的兒子還是很乖的,隻要答應不去做的事情,就一定不會去做。
自家住的地方太過于詭異,兒子整日裏除了學堂之外就隻能陪自己留在店鋪裏,這也太過于無聊了,如今自己連他看豬這麽一點點愛好都剝奪掉,難怪他有些不高興。
想到這裏王柔花輕聲道:“兒子,你如果煩悶的話,就去去廢園子好了,跟着楊大郎他們一起練練武總是好事情。“
鐵心源搖搖頭繼續低頭吃飯,高樓的事情到了現在,應該到了一個很重要的關頭,自己如何能夠離開母親。
狐狸今天從皇宮裏回來了,這家夥現在進入皇宮的方式就是從正門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待遇和大臣們基本相同。
不知道是誰給狐狸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馬甲,一朵巨大的牡丹刺繡幾乎包裹了狐狸的全身,看起來有些蠢,不過,鐵心源并不在意,在後世見多了那些穿着奇裝異服的貓狗。
王柔花尖叫一聲,就沖上去把狐狸的馬甲給扒下來了,得到解脫的狐狸快活的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然後就和鐵心源打鬧成了一團。
王柔花仔細的看了那件衣服之後就羨慕的瞅着狐狸道:“這可是最上等的蜀錦啊,皇家的人也太奢侈了。”
鐵心源不明白母親的思維是什麽樣子的,見她愛不釋手的拿着狐狸的衣服左看右看就打趣道:“娘既然喜歡,那就給我也做一件。”
王柔花白了鐵心源一眼道:“這是蜀錦,咱們可沒有那個閑錢來給你做衣服,當年,娘的嫁妝箱子裏也有一匹,不過是寶藍色的,隻可惜……算了,兒子啊,如果你考上狀元了,娘砸鍋賣鐵也給你做一身。”
母親這些年的市井生活,最終還是改變了她。
鐵心源敢打賭,這樣話母親以前一定不會說的,他很好奇母親在沒有出閣之前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生活狀态。
“娘,我們可以不去找王家姨姨把她的醜事抖摟出來,但是您一定要給她把話說清楚,要不然人家說不定回想别的法子來坑您。”
王柔花不屑的哼了一聲道:“王家比咱們在乎臉面,爲娘這些年行得正,走的直,沒有什麽不好對人說的。
倒是她王玉七八年間嫁了三次,說起當女人的根本,她有臉和爲娘争論嗎?”
事關母親的閨譽,鐵心源自然是沒有話語權的,不過他知道,在乎臉面的是王家,而王家對已經出嫁的閨女就沒有多少控制權了,像王玉姨姨這種已經撕破臉皮的婦人,一旦不要臉起來,就能迸發出非常那個強大的能量,而母親因爲不是被老爹從王家大門裏面接出來的,在禮法手續上是有問題的,他不希望母親在這個婦人面前吃虧。
“還是請王玉姨姨到店裏來一趟比較好,要不然她不會死心的。”
王柔花搖頭道:“不用,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就好,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鐵心源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母親如此生硬的拒絕自己,遂笑道:“娘啊,您和王玉姨姨是不是關系不好啊?”
“當然不好,當年你王玉姨姨比較受你姥爺的喜愛,但凡是家裏好的,新鮮的東西在後宅都緊着她先用,别的姐妹隻能用她挑剩下的。
當年你姥爺從宮裏拿回來一車蜀錦,是陛下賞賜的千秋節禮物,娘本來看中一匹鵝黃的蜀錦,都抱在懷裏了,卻被你王玉姨姨搶走了。
她說她喜歡大紅色的,看我拿了鵝黃,又改變主意了。”
聽母親這樣講,鐵心源對自己這位從未謀面的姨姨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無非是一個被嬌慣壞了的女子而已。
“你這個姨姨就是嫁的不好,本來要嫁給濮王家的大郎,結果臨到出嫁的時候啊,濮王家的大郎就墜馬死了,她就成了望門寡,可是濮王家依舊想要你姨姨嫁過去。
你姥爺出了重禮,好不容易把這樁死人婚事給推脫掉,又給她訂了一門婚事,想要快點把事情了結,結果,哼哼,嫁過去不到半年,那個新科進士就好好的開始吐血,聽說是大口大口的吐,就這麽生生的吐血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