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邯鄲城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容墨當真好謀略,趙國連敗數場,士氣低迷,趙初不得不禦駕親征,以此來鼓舞士氣,邯鄲城中不過留有三萬禁軍,一如無人之地一般,容墨此時出手,便如探囊取物一般手到擒來。
好一個調虎離山之計。
蘇衍神色一凝,看着那個黑甲軍問道:“若是全力守城,尚能守多久。”
邯鄲城若是保不住,趙初還戰什麽戰,隻能着繳械投降就是了。
如此一來,趙國便要滅國了。
他身爲一個趙人,心中着實着急。
那黑甲軍垂眸稍稍思慮一般,聲音低沉的說道:“三萬禁軍加上五萬黑甲軍,不過八萬之衆,如何與三十萬大軍抗衡,若是死守怕也隻能守上兩三個時辰。”
蘇衍神色越發難看,他眉頭緊擰,低聲說道:“隻有兩三個時辰,連城中的百姓都撤不出去了。”
難道真的要血流成河了嗎?
蘇衍擡眸看向蘇茵,焦急問道:“阿姐,事到如今,我們趕緊離開吧!”
雖然他也想救國,可也要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蘇茵視線一掃,淡淡的看了蘇衍一眼,勾唇一笑:“我答應過趙初會替他守住邯鄲城,就一定會爲他守住邯鄲城,邯鄲城一破,趙國便有滅國之禍,趙國士氣本就低迷,若是再丢了邯鄲城,無數将士心灰意冷,誰還有力一戰,趙初便會不戰而敗,屆時連趙國也會落入玄月教手中,邯鄲城一定不能丢。”
那黑甲軍看着蘇茵一臉擔憂的說道:“可是我們兵力實在懸殊,根本沒有勝算的可能呀!主人,若是現在撤出去的話,還來得及,若是再不撤就隻能與邯鄲城共存亡了。”
蘇茵一步近前,她淡淡一笑,仿佛隻是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慢悠悠的說道:“我便是要與邯鄲城共存亡。”
八萬人馬對上三十萬人馬又如何?
又不是對上三百萬人馬,如何比沒有勝算。
“是。”那黑甲軍拱手說道。
蘇茵接着又道:“我要所有黑甲軍給我誓死守住邯鄲城。”
“是,主人。”那黑甲軍見蘇茵竟有如此氣度,當下精神一震,大聲說道。
蘇茵都不怕,蘇衍當下也無所畏懼起來。
大不了就是個死,便是死也要死的痛痛快快。
蘇茵讓那黑甲軍稍後片刻,她扭頭看向蘇衍,讓蘇衍去把她的琴給取來。
不過片刻,蘇衍便将蘇茵的琴給取了過來。
蘇茵本不想打擾無爲他們的。
“我陪你們一起去。”哪知他們剛轉過身去,還沒有走幾步,無爲便大步走了過來,他面色凝重,想必已經知道邯鄲城中的戰況。
蘇茵深深的看着他,搖頭說道:“無爲,你的任務是保護好母親他們,萬不可讓他們再有一點閃失,萬一我守不住邯鄲城,你便帶着他們速速撤離。”
無爲固執的看着蘇茵:“我也去。”
蘇茵瞬間就怒了,她朝着無爲大聲吼道:“無爲,我是把我所有的身家性命交給你,你當知道他們這些人的重要性,若是他們一旦落入玄月教手中,玄月教便可以此來要挾我,我拜托你了。”
這是蘇茵第一次對無爲說如此重的話。
無爲神色微動,他凝神看着蘇茵,最終輕輕的點了點頭,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們交給我,你放心去吧!”
蘇茵臉上閃過一絲笑,後退一步,對着無爲盈盈一福:“他們便交給你了。”
無爲長身玉立的站在那裏,聲音低沉且沙啞:“你一定不能有事。”
“好,我答應你。”蘇茵鄭重其事的說道。
她深深的看了無爲一眼,轉身就走。
蘇衍跟在她身後,提步便跟上了她。
哪知她突然扭過頭來對着蘇衍說道:“你也留下,你是我們蘇家唯一的男丁了,蘇家的将來就靠你了。”
重要的是萬一她有什麽事。
母親也不至于孤苦無依。
“不,阿姐,我跟你一起去。”蘇衍瞬間怒了。
“你聽話,阿衍。”蘇茵語重心長的說道。
蘇衍卻一點也不肯讓步,他這能讓她一個人去冒險,大不了就是個死,他陪她一起去。
哪知一直沒有言語的無爲,擡手重重的落在他肩頭,輕聲說道:“阿衍,聽你阿姐的話。”
縱然蘇茵沒有說。
可他知道蘇茵的意思。
蘇衍滿目不甘,眼睜睜的看着蘇茵抱着琴上了馬車。
他一把甩開無爲的手,怒聲吼道:“你知不知她這是去送死。”
無爲面色一沉,擡手一巴掌落在蘇衍臉上,厲聲吼道:“你還不明白她的意思嗎?她就是怕她有什麽事,這世間隻剩下你母親一人,你爲何不明白她的苦心。”
蘇衍一下便愣在那裏。
他眼中一澀,固執的扭過頭去,再不看無爲一眼。
無爲沉聲說道:“阿衍,你放心吧!若是實在守不住邯鄲城了,我會在這之前打暈她強行帶走,絕不會讓她有事。”
蘇衍眼中一亮,心中豁然開朗。
是啊!他怎麽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呢!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參見公主。”,一個禁軍迎了上來,蘇茵緩步上了城樓之上,趙初留下的三萬禁軍,已經全數投入戰争之中,蘇茵的五萬黑甲軍,也在與齊魏聯軍進行殊死搏鬥,如今邯鄲城一片混亂,百姓四處逃竄,城門緊閉,城中僅剩數百禁軍。
一旦城破,所有人隻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
可站在城樓之上的禁軍,沒有一個人露出丁點懼意。
蘇茵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眺望着遠處,慘絕人寰的喊殺聲之下,黃沙陣陣,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她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戰争的殘酷。
她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眸色一片沉寂,沒有丁點波瀾。
離她最近的一個禁軍,幾步上前,拱手說道:“公主,照這樣下去,我們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大王一向看重您,您還是趕緊離開吧!”
趙初雖然已經昭告天下廢後,但卻沒有廢了公主身份,所以她還是趙國的茵公主。
蘇茵一襲妖冶的紅裙,身披黑色狐裘,銀發披肩,雙手抱着一把七弦琴,她擡眸看向那禁軍,淡淡一笑:“你可懼了?”
“屬下不懼,誓與邯鄲城共存亡。”那禁軍雙手一叉,沉聲說道。
蘇茵臉上的笑漸深,她一一掃過在場所有禁軍,緩緩問道:“你們可懼?”
一衆禁軍無不拱手說道:“屬下不懼,誓與邯鄲共存亡!”
“好。”蘇茵揚眉一笑,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也不懼!”
說着,她聲音一沉,一字一句的說道:“記住在你們身後的是百姓,是父母,是妻兒,所以你們不能懼,你們要以血肉之軀,爲他們撐起一片沒有殺戮的天空。”
“是。”蘇茵聲音一落,所有禁軍無不拱手說道。
數百道聲音彙集在一起,掀起一陣氣浪。
“接着。”蘇茵伸手解開身上的狐裘,随意丢給一個禁軍,她眯眼看着掩在黃沙之下的殺戮,淡淡的一笑,臉上沒有一絲畏懼,雙手抱着琴,縱身一躍跳下高高的城樓。
“茵公主。”所有禁軍看着蘇茵竟縱身跳下城樓,卷入殺戮之中,無不大聲喊道,一臉震驚。
所有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的背影,她身影消瘦,細腰不堪盈盈一握,可脊背挺直,帶着一股堅不可摧的韌性,似乎可以撐起這必敗之局一樣。
令得所有人心頭一震,一臉肅然。
“茵公主果然是女中豪傑。”沒有一個人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嘲笑她的癡傻,對她唯有敬重。
在場所有禁軍皆知,這五萬十分強悍的黑甲軍是蘇茵的私軍,若沒有他們,邯鄲城早已破城。
“主人,你怎麽來了。”蘇茵一跳下城牆,便有數個黑甲軍迎了上來,他們身上帶着傷,臉被鮮血染紅,卻沒有一點懼意,看着蘇茵有的隻是震驚。
蘇茵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勾唇一笑:“我與你們,還有這邯鄲城共存亡。”
一時之間,士氣大振。
蘇茵并沒有藏頭縮腦,她運轉内力,高聲一呼:“蘇氏阿茵在此,齊魏領戰之将何在?”
偌大的戰場,她的聲音清晰可聞。
那瞬間所有人竟忘了打鬥。
萬軍之中,蘇茵雙手抱着琴,一如閑庭漫步一般悠閑,嘴角上揚,挂着淺淺的笑意。
一片灰黑之中,她的身影格外的醒目。
一聽蘇茵的名字,齊魏聯軍瞬間一副熱血沸騰的摸樣。
容墨懸賞二十萬金,誓要拿下蘇氏阿茵的頭顱。
在所有人眼中這可是一座行走的金山。
“齊國将軍姜策在此。”一個身形高大,一襲黑色铠甲的将軍,騎着高頭大馬站了出來,一個女流之輩都敢在這裏叫嚷,他堂堂男兒有何不敢現身。
他聲音一落,一個銀色铠甲的男子也站了出來,他朗朗笑道:“魏國将軍芈修在此!”
他的聲音恁的高昂,故意壓了姜策一頭。
蘇茵眉眼含笑,站在數十步之外,遙遙的看着這兩個将軍,出聲問道:“敢問将軍齊魏兩國可已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