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的時候,她與容華已經在江中了,所以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他回到容家的時候,知道她被容墨挾持了,便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竟要陪容華一同赴死。
長青跟随龍鱗衛,還有容華帶來的數百暗衛皆跳入江中搜尋容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卻還是一無所獲。
長江水流湍急,容華又中了毒失去了意識,若再是尋不着,隻怕是兇多吉少。
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每一個人臉上都彌漫着死一般的凝重,沒有一人開口,更沒有一人說放棄,已立秋江水泛着寒,所有歸降的弓箭手還有殺手也都自發的跳入江中,一同尋找容華。
“阿茵,阿茵……”無爲驚慌失措的喊着蘇茵的名字,在江水之中四處找尋蘇茵的身影,明明他們一前一後從同一個地方跳下來的,隻差了那麽幾秒鍾,卻已沒有了蘇茵的身影。
蘇茵輕輕的閉上了眼,伸開雙臂任由身子一點一點沉下去。
不能同生但願同死。
從前她總是将孩子的死推到容華身上,固執的認爲都是他害了孩子,可細細想來,她怎能自私的将孩子的死怪罪在他頭上。
沒有保護好孩子,她何嘗沒有責任。
如今她悔了,真的悔了。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發現一個人的重要性,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才不會再自欺欺人,才願意承認自己早已淪陷。
帶着腥味的江水流入蘇茵的口鼻之中,可她卻感覺不到一點痛苦,她臉上噙着一絲滿足的笑,銀色的長發在江水中随波飄蕩。
“少主,少主,少主……”長青一次一次潛入水底,他雙目泛紅,一個七尺有餘的漢子,臉上滿是驚恐,心中一遍又一遍念着容華,整個人瘋了一般帶着一股癫狂。
忽的,他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他面上一喜,發瘋一樣遊了過去。
方才有多高興,如今便有多失落。
他冷冷的看着蘇茵一點一點沉下去,面若冰霜,滿目殺氣。
若不是她,少主怎會沉入江中消失不見。
以少主的身手,若隻是刺了一下,又怎會無力還手,他敢肯定那支發簪一定啐了劇毒,唯有這樣才能令得少主絲毫沒有招架之力。
這個惡毒的婦人,長青面色鐵青,幾下遊了過去,雙手掐住蘇茵的脖子,一點一點用力。
就在那時蘇茵忽然睜開了眼,她絲毫沒有掙紮,她看着長青淡淡一笑,緩緩的閉上了眼。
長青卻一下送開了她的脖子。
拖着她用力的往上遊,她想死,他偏偏不讓她如願,他要她好好的活着,永遠會在忏悔之中,永遠受着内心的煎熬,生不如死。
“嘩啦……”長青拖着她一下躍出水面,縱身跳上甲闆,毫不留情将蘇茵重重的丢在甲闆之上。
“阿茵!”無爲一下便怒了。
他從水面躍到甲闆,一拳打在長青身上,厲聲吼道:“你敢傷害她,我殺了你。”
長青如一頭發狂的野獸,他反手一掌朝無爲掃去,雙目猩紅的怒吼道:“你問問這個惡毒的婦人都做了些什麽事,少主日夜兼程趕來救她,她竟然拿起發簪刺入少主心口,令得少主消失在江中生死不知。”
他這麽一說,無爲登時愣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看着蘇茵。
就在那時,蘇茵幽幽的醒來,她望着長青,凄慘一笑,喃喃說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你們讓我陪他一同去吧!”
“你想死沒有那容易!”長青冷冷掃了蘇茵一眼,縱身又跳入長江之中。
“阿茵,你放心,容華定會安然無恙的。”無爲伸手扶起蘇茵,蘇茵眼神渙散的看着他,緩緩的搖了搖頭,一個人在水中待的時間是有極限的,時間過去這麽久了,他又受了傷,他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永遠的失去他了。
她扭頭看向滾滾長江,輕輕的閉上了眼。
“阿茵!”無爲一臉擔憂,輕輕的喚着她,若是容華真的有個什麽意外,隻怕她活不下去了。
一個人什麽都可以失去,卻不能失去求生的意念。
若是一個人執意求生,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住的。
“你聽我說,容少主既然來救你,一定是想讓你好好的活下去,若是他回來了,你卻不在了,你讓他怎麽辦?”無爲喋喋不休的說着,蘇茵了無生機的躺在那裏。
她慢慢的睜開了眼,死死地拉着無爲的手,苦苦的哀求道:“無爲,他不會回來了,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就讓我陪他一同去吧!”
“阿茵!”無爲目赤欲裂的看着她,用力的搖着頭。
他怎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
這比讓他自己去死都難受,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在他面前。
“我求你了!”蘇茵淚如雨下,無爲第一次見她如此脆弱不堪的摸樣。
他心中一陣苦澀,斷然拒絕了她。
他雙眸一眯,擡手落在蘇茵頸項之上,重重一擊。
“你……”蘇茵身子一僵,頓時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長青率領着龍鱗衛還有數百暗衛,整整搜尋了五日,容允得知消息之後,又從容家調了數千人,一同在長江搜尋容華的身影。
數千人在長江布下天羅地網,連附近的村莊都沒有放過,卻還是一無所獲。
揮之不去的陰雲襲上每個人的心頭。
整個容家一片愁雲慘霧。
“我殺了你這惡毒的婦人,我殺了你!”因爲原氏和蘇衍尚在容家,故而無爲帶着又回了容家,他知道無論去哪裏都一樣,治不了她的心病,唯有容華回來。
可這麽多日過去了,他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容華已經兇多吉少。
隻是沒有人說出來罷了。
長青始終不肯放棄,還帶着人在長江搜尋。
蘇茵終日躺在榻上閉着眼不肯醒來,任由原氏和蘇茵還有老太太說什麽,她都不肯醒來。
無爲知道她什麽都聽得見,隻是不肯醒來面對現實。
白子衿氣勢洶洶的沖了進來,手裏提着一把長劍,擡手朝蘇茵刺了過去,她雙目嗜血,臉上滿是怨恨,歇斯底裏的吼道:“蘇氏阿茵,現在他死了,你高興了吧!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失了孩子,他在你榻前獨自垂淚,比你還要難過,可他還不能表現出來,知道你或許再也無法生育的時候,他力排衆議,非要娶你爲妻,他這樣待你,你還要他怎樣,得知容墨将你擄走的時候,他心急如焚,抛下一切親自去救你,可是你怎麽對他的?你怎麽忍心傷害他,你怎麽能親手殺了他,爲什麽死的不是你,該死的明明就是你。”
白子衿的話一字一句的敲擊在蘇茵的心頭。
她慢慢的睜開了眼,淚如雨下,凝神看着白子衿說道:“你殺了我吧!”
“咣當!”無爲擡手擊落白子衿手中的長劍。
哪知白子衿早有後手。
“嗖……”就在無爲擊落長劍的那一瞬間,她手中飛射出三根寒光閃動的銀針,一下子沒入蘇茵的身體。
“嗯。”蘇茵悶哼一聲,卻一點都不覺得痛,心中生出一股解脫的快感。
“容華,等我!”她喃喃的喚着容華的名字,輕輕的閉上了眼。
有時候活着反而是一種煎熬,而死亡才是解脫。
“你……”無爲擡手一掌擊在白子衿胸口。
“哈哈哈……”白子衿仰頭長笑一聲,吐出大口鮮血。
“阿茵。”無爲疾步朝蘇茵走去,一掌落在她後背,替她逼出那三根銀針。
從蘇茵身體飛出的那三根銀針黝黑發亮。
無爲一眼便看出有毒。
“交出解藥來。”他大步朝白子衿走去,一手扣住她的咽喉。
“你殺了我吧!我就是死,也要給容華報仇,讓這個他最愛的婦人下去陪他,也算成全了他一番深情。”白子衿冷眼看着無爲,臉上沒有一絲恐懼。
容華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她早已将他的命看得比她的命還重要。
如今他不在了,她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嘔……”蘇茵口中吐出大片發黑的血,腥臭無比,意識漸漸從她身體中抽離。
“你别以爲我不敢殺你。”無爲滿目焦急的看了蘇茵一眼,面色越發陰狠。
旁人的生死都與他無關,唯有她,他不會讓她死的。
“那你就殺了我吧!”白子衿一笑,索性閉上了眼。
無爲面色陰沉,狠狠一掐。
“咳咳咳……”白子衿面色發青,劇烈的咳嗽起來。
“無爲放手。”就在那時容允走了進來。
無爲擡眸看着容允固執的說道:“隻要她交出解藥我就放了她。”
容允擡頭看了一眼榻上的蘇茵,輕輕的搖了搖頭,看向白子衿說道:“子衿交出解藥吧!你戀他多年,難道不知他心中所想,所求,你殺了蘇茵,你覺得他會高興嗎?會原諒你嗎?”
白子衿慢慢的睜開了眼,她看着容允凄楚一笑:“她害了容華,你難道不恨她嗎?”
容允輕歎了一聲。
他心中終究是怨她的,不然也不會拖到今天才來看她。
“死對她來是一種解脫,而活着才是煎熬。”容允看的通透,他凝神看着白子衿,輕聲說道:“交出解藥來吧!”
“呵呵……”白子衿瞬間便笑了,她一把推開無爲的手,擡眸看着容允,滿目陰森的說道:“你說的對,她沒有資格陪他一起死,我要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她幾步朝蘇茵走去,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從裏面倒出一顆潔白無瑕的藥丸,強硬的掰開蘇茵的嘴巴,将藥丸塞了進去。
蘇茵想都未想便要吐出來。
白子衿卻死死地禁锢着她的下巴,令得她生生吞下那顆藥丸。
“嘔……”可是她口中還在不停的吐着黑血。
“這是怎麽回事?”白子衿一陣疑惑,伸手搭上她的脈搏。
無爲與容允一言不發的凝神看着。
片刻,白子衿滿目震驚的說道:“她竟然中了噬魂蠱。”
“什麽?”無爲忍不住驚慌出聲。
她竟然中了噬魂蠱。
這種蠱毒居天下奇毒榜首,施蠱者可控制中蠱者的心智,令得她言聽計從,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凡中了此毒,七日必死無疑。
這種毒容允也是知道的,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容墨。
這種毒雖然厲害霸道但卻并不多見,甚至十分罕見,也唯有容墨才有這樣的手筆。
隻怕刺殺容墨也并非蘇茵所願,而是她受了容墨的蠱惑,不受控制所爲。
看來容墨從沒有想過讓他們活着回來。
如今已過了六天,也就是說蘇茵還能再活一天。
容允幾步上前,目不轉睛的看着白子衿說道:“你可有辦法解了此毒?”
在無爲與容允的注視下,白子衿緩緩的搖了搖頭:“噬魂蠱之所以能居天下奇毒榜首,便是因爲它無解,一旦沾染此毒必死無疑。”
屋裏瞬間死一樣的沉寂。
蘇茵忽然睜開眼笑了起來,她終于可以去陪他了。
“你想死,我偏不讓你如願!”白子衿看着蘇茵,一字一句的說道,她眼中滿是狠毒,一副嗜血的摸樣恨不得将蘇茵拆骨入腹。
她扭頭看着容允,冷冷說道:“你們都給我出去。”
她不是想死嗎?她偏不讓她死。
“你想做什麽?”無爲瞬間擋在白子衿身前,滿目戒備的看着她。
還是容允說道:“子衿你有辦法解毒?”
“我不會讓她死的。”白子衿并沒有多說什麽。
容允看了無爲一眼:“我們出去吧!我相信子衿。
屋裏隻剩下蘇茵與白子衿。
白子衿一把抓起蘇茵的手腕,冷冷一笑:“蘇氏阿茵,你連陪他一起死的資格都沒有,又憑什麽想要下去陪他,要去也是我下去陪他。”
“你想做什麽?”蘇茵的聲音恁的沙啞。
“我要你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白子衿說着,一掌将蘇茵擊暈,噬魂蠱并非無解,不過得以命易命罷了,說它無解不過是沒有人心甘情願的爲另一個人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