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容允與長青說過那一番話之後,這一直是她的心頭疑雲,她也想弄清楚。
她站在三座新墳前一動不動的看着,面上看似不動聲色,一顆心卻高高的懸了起來,她知道容墨沒安什麽好心,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容墨聲音一落,随即上來幾個仆從,每個人手中的都拿着鐵鍬,把墓碑放倒在一旁,便開始掘墳。
已立了秋,天氣轉涼。
一陣一陣的風掃過,卷起地上的落葉,恁的荒涼。
三副棺木幾乎是同時露出來的,漆黑的棺木一下子刺痛了蘇茵的眼,她死死地盯着。
容墨随意掃了她一眼,勾唇一笑,沉聲說道:“開棺!”
“砰……”三副棺木一同被撬開,一旁的仆從皆扭過臉去,臉上帶着驚恐,不敢多看一眼。
蘇茵卻不一樣,她目不轉睛的看着。
那一張張面孔,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
無爲,燕傾,趙初……
他們三個人皆躺在棺木之中,他們離開人世已有十多日了,面色煞白煞白的,唇色泛着灰,部分身體已經開始腐爛,一股刺鼻的臭味在空中擴散開來。
連着身上的衣物,都分毫不差。
蘇茵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摔倒在地。
淚順着她的臉大顆大顆的落下,她整個人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悲痛之中,喃喃喚道:“無爲,燕傾,趙初……”
他們每個人都是與她生死相依的摯友,無爲就不用說了,他始終不離不棄的陪伴着她身旁,數次跟着她死裏逃生,一次一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從沒有怨言,便是他對她那份異樣的感情,爲了不讓她爲難,也一直深埋于心。
燕傾與趙初貴爲一國之君,卻爲了她不遠千裏而來,隻爲了救她一命。
他們對她是何等的情誼,如今卻皆爲她而死。
她于心何安!
“可用上前查看一番?”容墨扭頭看着蘇茵說道,蘇茵沉浸在悲痛之中,沒有看見他眼中閃過的戾氣,更沒有看見他臉上的諸多算計。
“不必了。”蘇茵冷冷開口,她已經看得真真切切,連無爲的斷臂都分毫不差,還有他右耳之下的那顆痣,已然确信無疑。
“讓他們入土爲安吧!”她聲音哽咽,在不忍多看一眼,眼中浮出一股滔天恨意。
他們何錯之有?卻要慘死在容華的劍下,若說他們有什麽錯,便是不應認識她,蘇茵緩緩的閉上了眼,身子搖搖晃晃的幾乎站立不穩。
她一聲落下,幾個仆從擡頭看了容墨一眼,容墨輕輕的點了點頭,他們便開始封棺填土。
七八個仆從,很快便将土填好,墓碑也從新立好。
容墨早已準備好祭奠用的東西,紙錢,貢品,香火,一應俱全。
他命人一一擺好,扭頭對着蘇茵說道:“他們三人皆因你而死,去給他們上炷香吧!”
蘇茵并沒有動,她擡頭冷眼看着容墨,一字一句的說道:“說吧!你擄我來究竟有什麽目的?”
他現在的處境她也是知道的,容氏大權旁落,他如何咽的下這口氣,如今在這天下誰人不知,過不了幾天她便要與容華大婚了。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拿她威脅容華。
可她在容華心中幾斤幾兩,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容華如今大權在握,又怎會爲了她以身涉險。
容墨一笑,眯眼看着蘇茵,緩緩說道:“何必說的這麽難聽呢!這世上從來沒有永遠的朋友,永遠的敵人,如今容華是你我共同的仇人,想必你也是願意殺了他,爲你的這幾位朋友報仇的,畢竟你與他來說什麽都不是,就隻是一個賭注不是嗎?”
他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把利刃刺進蘇茵的心窩,令得她心如刀絞。
蘇茵依舊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可她緊繃的身子,決絕的雙眸,已然透露了她的内心。
容墨說的都沒有錯。
可她依舊不想與他同流合污。
她從沒有忘記,容蔺是她所殺,容墨也不會忘記,他們之間的新仇舊恨也是多的算不清楚。
若不是他以無爲和容允的性命相逼,她便不會折回來殺謝婉,那樣她的孩子便不會離開她。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蘇茵淡淡一笑:“你可以殺了我,反正我也是一心求死,但我絕不會與你有半點關系。”
蘇茵毫不猶豫的說道,眼中盡是譏諷。
“哈哈哈……”容墨一下便笑了,他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張狂,冷眼看着蘇茵,漫不經心的說道:“想不到容華如此對你,甚至你腹中的孩子都因他而死,你卻還對他餘情未了,心存不忍。”
說着,他擡頭看着三座新墳,接着又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會爲他們報仇了,而他們注定隻能枉死。”
容墨雙眸一凝,淡淡一笑:“蘇氏阿茵,他們因你而枉死,你卻不爲他們報仇,你良人何在?”
“報不報仇是我的事與你何幹?”蘇茵知道容墨是在故意激她,她垂眸一笑,一瞬不瞬的盯着容墨,冷冷說道:“若是你想拿我威脅容華,你這算盤怕是打錯了,你也知道我于他而言就隻是個賭注,一個随意便可丢棄的人,沒有絲毫價值可言。”
“蘇氏阿茵,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肯不肯與我聯手一同殺了容華?”容墨眸色一沉,凝神看着蘇茵說道。
蘇茵想都未想張口說道:“你想都不用想。”
一口便拒絕了容墨,她便是再恨容華,也不屑與容墨聯手。
“那就休怪我無情。”容墨聲音頓冷,他給過她選擇的機會,是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原想着讓蘇茵親手殺了容華,有什麽比起這樣能令他更痛呢?
沒想到她竟不願意。
容華自小在他身邊長大,他對她有情無情,他清楚的很。
“那我們便拭目以待吧!看看容華會不會來救你,看看你在他心中究竟有沒有一點地位如何?”容墨笑眯眯的看着蘇茵,那笑陰森的很,令蘇茵毛骨悚然。
她面色一變,眼中閃過一道血光,果不其然,容墨是要拿她威脅容華。
“來人啊!把她給我帶下去。”随着容墨一聲厲吼,蘇茵随即被幾個侍衛粗魯的帶了下去。
他千辛萬苦的将她擄來,自然要物盡其用。
容華知道蘇茵不見了的時候已是深夜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足足在她身邊布下五百個暗衛,每一個都是個中翹楚,蘇茵卻還是悄無聲息的便不見了。
甚至一個暗衛都沒有驚動。
還是原氏發現蘇茵久久不歸,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才找上了他。
這裏是容家,他已将容墨餘孽肅清,可除了容墨,誰又能在容家擄走蘇茵,他已經窮途末路,他不怕容墨拿蘇茵要挾他,就怕他一心想要了蘇茵的命。
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容華從未有過的換亂不安,他一夜未眠,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派出去數千影衛,将青川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一波又一波不好的念頭,幾乎将他整個人擊潰。
“阿茵!”他輕輕的念着她的名字,雙眸染上血色,讓人不寒而栗。
“少主,可有阿茵的消息了?”原氏眼眶紅紅的,闖了進來,一旁的侍衛爲難的看着容華。
容華輕輕的揮了揮手。
命他們退下。
“伯母,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把阿茵安然無恙的救回來。”他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說道。
“少主,你一定要救一救阿茵啊!”原氏說着便要跪下。
容華面色一變,大步走了過去,将原氏從地上扶起,凝神說道:“伯母,你快起來,我一定會将阿茵就回來的。”
“少主,不好了!”就在那時,長青沉着臉大步走了進來。
不曾想原氏竟在這裏,他先是微微一怔,瞬間将便要說出的話給咽了下去。
容華擡頭看了他一眼。
“麻煩少主了,我先回去了。”原氏也不是不長眼色的人,她看了長青一眼,自知呆在這裏已不合适。
容華輕輕的點了點頭。
原氏轉身離開。
“容華。”容允大步走進來,擡眸看着長青說道:“可是有蘇氏阿茵的消息了?”
長青輕輕的點了點頭,一臉凝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伸手遞給容華,沉聲說道:“這是容墨派人送過來的,蘇氏阿茵果然是他擄走的。”
容允目不轉睛的看着容華手上的那封信。
容華一言不發的拆開,裏面有一支碧色的玉簪,正是蘇茵一貫佩戴的那一支,還有一封信。
容華緊緊握着那支碧色的玉簪,緩緩攤開那封信。
長青與容允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異口同聲的說道:“信上說了些什麽?”
“容墨約我三日後,獨身一人長江一見,若是我不去的話,他便将阿茵綁上巨石沉入長江之中。”容華面色恁的陰沉可怖,他手一揚,那封信便化作一陣浮灰飄落在地。
“少主,你斷不可前去,讓我去吧!我保證将蘇氏阿茵毫發無損的帶回來,容家需要你,整個青川都需要你。”長青一臉赴死的決絕,雙手一叉,重重的跪在容華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