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知她爲何便怒了。
“少主。”就在那時,長青大步走了過來,看着容華拱手說道:“族長派人請少主回去議事。”
容華慢慢的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長青,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是不是太過寵溺于她了。”
長青一怔。
他自然知道容華口中說的她是誰。
他順着容華的視線看去,正好看見蘇茵負氣離開的背影。
其實今日謝鈞一事,大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若是按着少主之前的性子,凡事都權衡利弊一番,那麽謝鈞今日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馬廄刷馬。
少主如何不知,謝鈞在謝家地位不凡,若是得了謝家相助,便如虎添翼。
長青看了容華一眼,垂眸說道:“少主,兒女情長沒什麽不好,可若是太過重視兒女情長,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便不好了。”
他們幾個之所以默許蘇氏阿茵跟在少主身旁,一來她确實高深莫測,若是用的得當,于少主大有裨益,二來蘇氏阿茵不似尋常的女子,她進退有度,胸有溝壑。
可如今看來,少主太過癡迷于兒女情長了。
容華深深的看了長青一眼,沒有言語,提步就走。
容華的馬車出現在街頭,街上行人無不一臉敬畏,讓出一條路來,等馬車過去了,才提步前行。
蘇茵獨自一人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景色,她也不知今日這是怎麽了?竟是這樣易怒,若是換做以往,這樣的事她是不屑放在心上的。
她也就是聽到,謝鈞說的那句自家人,才控制不住的發起怒來。
滿湖的白荷,微風中随意的搖擺着,幽香襲人。
蘇茵垂眸一笑,眼中滿自嘲。
她開始患得患失了嗎?
如今隻是一句自家人她便聽不得了,日後若是容華将那個謝家阿婉娶進門,她又該如何自處。
這人啊!總是貪心的,她有了容華的寵愛,便又貪心的想獨占他。
那一晚,她問他可會娶謝家阿婉,他沒有回答她。
“姑娘!”就在蘇茵胡思亂想難以自拔之際,宋老和荀彧一同走了進來。
蘇茵扭頭看去,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
可聰明如她,很快便知宋老和荀彧來尋她的目的。
“進來走吧!”蘇茵笑着說道,随意坐在一旁的軟榻上,笑盈盈的看着宋老和荀彧。
他們專挑容華不在的時候來找她,想必要說的那些話,一定不适合容華聽。
宋老盤腿坐在軟榻上,面帶微笑的看着蘇茵,與荀彧對視了一眼,幾番斟酌開口說道:“有些話也不知當講不當講,若是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蘇茵揚眉一笑,滿面從容的說道:“宋老但說無妨。”
宋老亦是一笑,他目不轉睛的看蘇茵,也不拐彎抹角,他直言不諱的說道:“想必姑娘也知,少主與謝家阿婉是有婚約在身的。”
蘇茵臉上的笑越發燦爛,她看着宋老點頭說道:“我知。”
便不再言語,等着宋老和荀彧開口。
荀彧呵呵一笑,扭頭看着蘇茵,緩緩說道:“我們也知少主與姑娘兩情相悅,少主十分看重姑娘,三番兩次爲姑娘以身犯險。”
蘇茵也不言語,隻是笑着看着荀彧,她眼中閃過淡淡的譏諷,荀彧這一招以退爲進當真用的極好,可以說爐火純青,可她也不是傻子,更不是三歲孩童,任由他們幾句話随意擺弄。
荀彧說着一頓,眼波一深,看着蘇茵接着又道:“可姑娘與少主終究身份有差。”
若是換做旁的女子,隻怕早已坐不住了。
可蘇茵依舊面帶微笑,從容不驚的坐在那裏,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般,漫不經心的看着宋老和荀彧。
她依舊沒有開口,她知道這都不是今日他們來尋她的重點。
在她的目光中,宋老和荀彧不着痕迹的對視一笑,這一次開口的是宋老,宋老一臉和善,一字一句的說道:“姑娘,我們這樣說并無惡意,也是實話實話罷了。”
蘇茵慢慢的站了起來,她垂眸看着宋老和荀彧,淡淡一笑:“我知道這是事實,也從未說過什麽,兩位此番來尋我,有什麽目的不妨直說。”
宋老臉上閃過一絲尴尬,細不可查的瞪了荀彧一眼,話雖是實話,可也不能說的這麽直白,這樣豈非有些傷人。
若是抛開門第之見,蘇氏阿茵足可爲少主正妻。
他們此番前來,是有求于她,姿态理應謙卑一些。
在宋老的目光中,荀彧微微側了側臉。
宋老亦起身站在,他幾步上前,走到蘇茵跟前,對着蘇茵拱手一禮,沉聲說道:“我們此番前來是有求于姑娘。”
蘇茵一下便笑了,她眼波一轉:“有求于我?”
這求人的态度,不知道還以爲他們是專門來打擊貶低她的。
“然!”宋老一瞬不瞬的看着蘇茵,荀彧也站了起來。
他拱手對着蘇茵說道:“荀彧方才言辭不當,若有得罪,還望姑娘見諒。”
蘇茵淡淡的瞟了荀彧一眼,沒有開口。
宋老對着蘇茵又是一禮,垂眸說道:“我們是想請姑娘勸一下少主,讓他盡快娶了謝家阿婉,少主幾次三番遇險,姑娘也是知道的,爲防夜長夢多,還請姑娘一定勸一勸少主,若是姑娘開口,少主一定會應允的。”
說着,宋老和荀彧竟是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蘇茵面前。
蘇茵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緩緩說道:“容華可知你們此番來尋我?”
宋老和荀彧擡頭看着蘇茵,不約而同的說道:“少主不知。”
蘇茵頓時便笑了,她嘴角一挑,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們都勸不了他,我如何勸得了?”
他們也真是太過看重于她了。
“姑娘一定可以的。”宋老和荀彧斬釘截鐵的說道。
蘇茵臉上笑意漸濃,眼中竟是譏諷,她一一掃過宋老和荀彧,垂眸說道:“你們倒是恁的看重于我。”
可即便她能勸得了,又爲什麽要開口去勸呢!
她心悅容華,恨不得獨占他一個人才好。
“可我向來都是個心眼小的,眼中容不得半點沙子,讓我自己給自己添堵,這樣的事你們認爲我會去做嗎?”蘇茵一笑,接着說道。
“姑娘會去勸的,因爲姑娘一向都知以大局爲重。”宋老看着蘇茵,說着言之鑿鑿。
蘇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未開口。
荀彧看着蘇茵接着又道:“少主心中隻有姑娘一人,那謝家阿婉即便娶進來,也不過多一個人吃飯罷了,斷然影響不過姑娘于少主心中的地位。”
蘇茵緩緩的閉上了眼,一臉的疲憊,她看也不看宋老和荀彧一眼,随意的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說着,她轉過身去,留個他們一個淡漠的背影。
“姑娘若是不答應,我們便不回去。”顯然是商量好了,宋老和荀彧一同出聲,竟是出言威脅起蘇茵。
蘇茵瞬間睜開了眼,她轉過身去,冷冷的看着宋老和荀彧,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願意在這裏跪在就在這裏跪着,與我何幹!”
她向來都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拿這個威脅她未免太過可笑。
“想來姑娘也不願少主再次遇險,姑娘當知不是每一次都能逢兇化吉的。”宋老目不轉睛的看蘇茵,沉沉說道。
他說了很多話,唯一這一句,一下便入了蘇茵的心。
她還清楚的記得,容華倒在血泊之中的摸樣,任她如何喚也喚不醒。
一時之間,她整個人都陷入一種難言的恐慌之中。
她腳下一軟,往後退了一步,定定的看着宋老和荀彧說道:“你們回去吧!我知道了。”
宋老和荀彧視線一笑,拱手對着蘇茵說道:“謝姑娘!”
兩個人起身離開。
屋裏隻剩下蘇茵一人。
她就那樣久久的站在那裏,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仿佛木雕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的坐回軟榻,趴在矮幾之上,宋老的話一邊一邊在她腦海中回蕩,就如寒冬臘月的一盆冷水,瞬間将她澆醒。
也不知怎地,她竟然睡着了。
睡夢中也不得安生,她整個人縮成一團,容華染血的摸樣怎麽也揮之不去。
“不,不要……”她面色煞白,不斷的夢呓着,身上都被冷汗浸透透,她看見一個人提着一柄長劍,朝容華刺了過去,她大聲的喊叫,容華卻是一動不動,任由那柄長劍沒入他的胸膛,而他整個人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也不動了。
“阿茵,阿茵,你怎麽了,醒一醒。”容華一進來便看見蘇茵趴在矮幾之上,一副驚恐難言的摸樣,不能夢呓着,他一步上前,一把将蘇茵擁入懷中,輕輕的喚着她的名字。
蘇茵一驚,登時睜開了眼,那瞬間她雙目滾圓,怔怔的看着容華,小聲的念着他的名字“容華……”
她緊緊的拽着容華的衣襟,将頭埋在他胸前,深深的閉上眼。
“我在,莫怕!”容華蹙着眉,聲音低沉,輕輕的拍着蘇茵的背。
許久,蘇茵才擡起頭來。
容華不知她夢見看見了什麽,隻見她雙目泛着血絲,眼中的驚恐猶存,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吓。
“容華……”蘇茵一瞬不瞬的看着容華,伸手撫上他的臉,她嘴角一彎淡淡笑起:“你把那謝家阿婉娶進來吧!我一人着實煩悶,有人說話,哪怕置置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