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目不轉睛的看着那扇緊閉着的門,眼中除去深深的恐懼,更是從心底發出的敬意。
地龍翻身都能預測,日後隻要有少主在,青川便可高枕無憂。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謝鈞失神落魄的站在那裏,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地龍翻身真的發生了,他輸了!
他與容華的賭注,他輸了。
“我們都回去吧!别在這裏打擾少主休息了。”人群之中也不知誰說了這麽一聲,所有人冷眼看了謝鈞一眼,默不作聲的轉身離開。
這一夜,對很多人來說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日,一大早,謝鈞便出現在容華别院門口。
他一改往日的嚣張,親自上前敲門。
門口的侍衛并不認識謝鈞,冷聲問道:“你是何人?”
“在下謝鈞,求見容少主。”他臉上對着一臉虛僞的笑,整張臉都扭曲了。
他輸了,是要給容華刷一個月馬的,可他在謝家地位不過僅次于族長,如此一來他顔面何在?
日後怎麽擡頭做人。
所以這馬他是萬萬刷不得的。
“謝鈞?”守門的侍衛冷眼看着謝鈞,沉聲說道:“等我前去禀告,至于少主見不見你就看你的運氣了。”
“是,是。”謝鈞拱手一禮,一副謙卑有利的摸樣。
“少主,謝鈞在外求見。”容華不過剛剛起身,守門的侍衛也不敢進來,他隔着門低聲說道。
容華扭頭看了一眼尚未醒來的蘇茵,他眉頭一蹙,提步走了出去。
“請他到前廳一見。”容華故意壓低聲音。
殊不知他聲音一落,榻上的蘇茵便睜開了眼,她垂眸淡淡一笑,謝鈞這麽急不可耐的找上門來,怕是不想去刷馬吧!
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聲名掃地當真比殺了他還難受。
她起身收拾了一番,朝前廳走去。
“容少主。”謝鈞大步走了進來,他臉上含着笑對着容華拱手一禮。
容華坐于正廳的軟榻上,拿起桌上的茶,輕抿了一口,視線落在謝鈞身上,淡淡的說道:“謝家郎君這般早便來尋容華可有何事?”
長青,宋老和荀彧站在容華一旁,漫不經心的看着謝鈞,皆是面帶笑容。
謝鈞來找少主何事,他們太清楚不過了。
少主更是心知肚明。
果然,容華聲音一落,謝鈞面色一變,他臉上的笑有些僵硬,他幾步上前,目不轉睛的看着容華,擡頭挺胸一副坦坦蕩蕩的摸樣,沉聲說道:“那日與容少主的賭約,謝鈞輸了,輸的心服口服。”
容華一言不發,漫不經心的掃了謝鈞一眼。
賭約的勝負,還用得着他來告訴他嗎?
見容華一言不發,謝鈞眼波一轉,目光一凝,對着容華一字一句說道:“然,請容少主看在我們是一家人的份上,可否通融一下,至于這刷馬一事,容謝鈞找一人代替可否?”
這才是他今天真正的目的。
他并沒說不給容華刷馬,而是說找一人代替他,這樣一來也不算毀約,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他聲音一落,長青,宋老和荀彧頓時擡頭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眼中閃過絲絲譏諷。
謝鈞這算盤打的可真好。
今日倒是一副謙卑的摸樣,一點也不似那日夜宴之上咄咄逼人的摸樣,簡直判若兩人。
容華頓時就笑了,他雙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謝鈞,緩緩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漫不經心的說道:“也可!”
蘇茵站在門外,正好聽到了謝鈞與容華的對話,她當下駐足站在那裏,看都沒看容華一眼,轉身就走。
謝鈞說得沒錯,他們才是一家人,而她不過是一個外人。
謝鈞雙眼微睜,眼中滿是亮光,一下便笑了,他沒有想到容華竟是這樣通情達理,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長青,宋老和荀彧也是一驚,他們皆擡頭朝容華看着,眼中閃過陣陣疑惑,少主何時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豈料,容華一頓接着又道:“自古君子一諾千金,謝家郎君不想給容華刷馬也罷,食言而肥,如此行徑便成了世人不齒的小人。”
容華這一番言語,無異于給了謝鈞當頭一棒。
他這是在說他不給他刷馬,便是世人所不齒的小人。
如今整個青川對容華,已然敬若神明,有了他這一番言論,冠上一個小人的名頭,他更是連活都不用活了,日後誰還敢跟他這個小人多說一句話。
謝鈞當下面色一白,背上出了一沉冷汗,第一次他如此慎重的看着一個人,眼中拂過星星點點的恐懼,言辭如劍,殺人于無形,他算見識到容華的厲害了。
謝鈞大退一步,一臉凝重對着容華雙手一叉,沉聲說道:“是謝鈞錯了。”
容華擡眸看着他勾唇一笑。
謝鈞說着一頓,接着又道:“請少主安排下去,謝鈞今日便開始給少主刷馬。”
錯不打緊,重要的是知錯能改。
他依諾給容華刷馬,必會留下一個一諾千金的名聲,不過顔面稍稍有失,與之相比倒也不算什麽了。
若是冠上一個小人的名聲,隻怕謝家也容不下他。
“如此甚好!”容華淡淡一笑,扭頭看向一旁的長青說道:“長青,此事就由你安排下去吧!”
長青幾步站了出來,拱手說道:“諾。”
他扭頭看向謝鈞笑着說道:“謝家郎君請跟我來吧!”
“容少主,謝鈞告辭!”謝鈞對着容華拱手一禮,容華微微點了點頭,他大步跟在長青身後,幾步走了出去。
“少主。”謝鈞一走,宋老和荀彧對視一眼,幾步走到容華跟前,拱手說道:“也該适當的給謝鈞留幾分顔面,謝鈞說的不錯,日後也是一家人,讓他刷上個兩三日也就算了。”
其實他這番話另有深意,不過是在提醒容華與謝家阿婉的婚約。
“宋老說的極是。”荀彧亦站了出來拱手說道。
容華視線一轉,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們,他如何不知他們心中所想。
“請少主盡快迎娶謝家阿婉!”荀彧一言落下,接着又道。
謝家對蘇茵的事既往不咎,迎娶謝家阿婉已成了當務之急。
唯有娶了謝家阿婉,少主才能名正言順的繼承族長之位,到時候祖宗家法擱在那裏,容墨不想退也得退下來。
宋老看着容華,張口剛想說些什麽。
容華開口了,他看着宋老和荀彧緩緩說道:“此事容後再議!”
說着,他起身施施然然的走了出去。
方才的腳步聲,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有些人怒了,還得他去安慰一番,她受傷的小心靈。
果然,他一進房間,便看見某人氣鼓鼓的坐在那裏,看也不看他一眼,面色陰沉的厲害,好似一隻炸毛的貓兒。
他笑着招手說道:“卿卿過來。”
有些人理也不理他,還外一邊側了側臉。
他接着又道:“今日天氣極好,我帶你去看看這别院獨有的風景。”
有些人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更遑論開口說話了。
容華勾唇一笑,幾步朝蘇茵走了過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半拖半拽的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蘇茵瞬間就怒了,她冷眼看着容華,低聲吼道:“你放開我,我不去。”
容華也不惱怒,他笑盈盈的看着蘇茵,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保證卿卿一定喜歡。”
蘇茵還在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容華揚眉一笑,忽的湊到蘇茵耳邊,聲音淺淺的說道:“卿卿莫不是想上榻陪我?”
他聲音一落,蘇茵頓時扭頭看着他,身子往後移了移,低聲吼道:“你想都不要想!”
容華牽着她的手就走。
這一次她縱然不情願,可也緩慢的邁着步子。
容華帶着她來了馬廄。
尋常氏族的馬廄,有個幾匹馬已是了不得的很。
馬可是征戰必備的東西,比黃金更加金貴,除了公卿氏族,一般百姓是斷然養不起的。
可容華的馬廄足足養了不下百匹良駒,個個血統優良,價值不菲。
被容華拖着來了這裏,蘇茵可沒有心情看,她冷眼瞪着容華,恨不得将容華身上瞪出兩個窟窿來。
容華怎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擡手對着不遠處,遙遙一指,說道:“你看。”
不遠處謝鈞正在用力的刷馬,刷的滿身臭汗,頭發都淩亂了,除了衣着華麗一些,倒與尋常的仆從無異。
蘇茵本不願,可來都來了,便順着容華指着方向看去。
她隻看了一眼,便認出正在刷馬的不是旁人,正是謝鈞,與容華一家人的謝鈞。
她冷冷一笑,對着容華陰陽怪氣的說道:“容少主這怎麽使得?謝家郎君與容少主可是一家人,這可如何使得。”
這個人是想要的是她的命,而她不過讓他刷上幾日的馬,已是便宜他了。
若非如此,那一日,她便會讓他以性命做賭。
即便讓他以性命做賭,他也是願意的。
蘇茵越想,心中越是惱怒,她索性一把甩開容華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