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過會有這麽一日,但沒想到這一日來的如此之快。
她以爲他剛醒,定會在泾陽休息幾日。
沒想到明日便要動身回青川。
如今是個亂世,諸國戰亂頻發,若說着世上真有什麽世外桃源,當屬青川。
數百年來,青川從無戰事。
那裏皆是百年公卿,鍾鳴鼎食之家,随便一戶都是名門之後,個個身份顯赫。
如她這種出身,若無容華帶着是絕對進不了青川的。
可她卻并不願意去,越是人多的地方,是非便越多。
她要以何種身份,何種面目立于容華身側。
在旁的地方,她還可安慰自己,容華與她并無什麽區别,不過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的凡人一個罷了。
可若是到了青川,她與他便真的是雲泥之差了。
蘇茵看了容華幾眼,慢慢的垂下眸子,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縱然她不說,容華也是知道的。
他深知她的擔憂。
他伸手撫摸上蘇茵的秀發,眉眼一彎,緩緩出聲:“阿茵,莫怕,萬事有我。”
他聲音一落,蘇茵擡眸看着他。
他深深的看着她,知道她的擔憂,知道她的不願,這便夠了。
忽的,蘇茵揚眉一笑,伸手環住容華的腰身,将頭靠在他的胸前,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心瞬間平靜了下來。
她聲音軟軟的,滿是撒嬌的口吻,楚楚的望着容華:“有夫主在,我何懼之有!”
瑩瑩的珠光下,她眼波似水,柔情無限。
容華心中一軟,伸手抱住她,勾唇一笑:“然,有夫主,你可無所畏懼。”
“這是自然。”蘇茵慢慢的垂下眸子,眸色一暗。
她可是蘇氏阿茵,不是任何人可随意欺辱的。
便是沒有容華,旁人若想欺辱她,也得付出代價。
她沒有問容華,她要以何種身份,何種面目站在他身側,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便是她不問,她也知道,他一定會安排好的。
容華深深的看了蘇茵一眼,沒有再提及早上之事,饒了蘇茵。
縱然她有所隐瞞,又如何。
他有信心,終有一日,她會心甘情願,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蘇茵半眯着眼,吃的飽飽的,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頓時有有些乏了。
幾日未免,可不是一覺能彌補回來的。
她捂着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就聽得容華的聲音在她頭頂緩緩響起:“阿茵,便是到青川你也無需耐着自己的性子,去隐忍任何人。”
“嗯。”蘇茵懶懶散散應道,在他胸前蹭來蹭去,尋了個舒服的姿态,已然睜不開眼了。
容華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由得一笑:“可吃飽了。”
他擡手将她打橫抱起,蘇茵都沒有睜開眼看他一眼,不過輕輕的點了點頭。
容華一笑,那一笑華光萬丈,他抱着蘇茵大步朝床榻走去,湊到蘇茵耳邊,勾唇說道:“卿卿是飽了,可我還餓着呢!”
蘇茵頓時睜開了眼,滿目戒備的看着容華,仿佛看見大灰狼的小白兔,眼中有說不出的驚恐。
“不要。”她聲音軟軟的,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容華伸手将她輕柔的放在榻上,笑眯眯的看着她:“卿卿想到哪裏去了?”
蘇茵一把拉過一旁的薄毯蓋在身上,隻露出一雙眼睛來,溜溜的看着容華,她才不信他呢!
她還未開口,就見容華大掌一揮,朝她伸了過來,她下意識的就往裏面躲。
豈料,容華隻是摸了摸她的長發,一臉的寵溺,仿佛在哄孩子一般,笑吟吟的說道:“我尚未用飯,也還有許多公務未處理,卿卿先睡吧!”
見他并未上榻的打算,蘇茵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豈料,容華接着又道:“卿卿莫要太想我。”
蘇茵登時瞪了他一眼。
好一個狂妄自大的容氏少主。
她才不會想他呢!
“是。”蘇茵眯着眼,懶懶散散的應道。
哪知,容華竟一下坐到了榻邊,也不開口,隻是目光似火的看着她。
蘇茵原本是閉着眼睛的,奈何實在裝不下去了,她不得不睜開眼看着容華,她也不開口,就隻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雙手始終緊緊拽着身上的薄毯。
一副防狼的摸樣。
令得容華不由得笑起,他眯眼看着蘇茵:“卿卿怎能不想我呢!我可是無時不刻不想卿卿呢!”
蘇茵嘴角一抽,恨不得踹上他一腳。
好一個無賴,那裏是什麽翩翩公子。
說不讓她想他的是他。
不滿她不想他的也是他。
當真難伺候的很。
蘇茵臉上擠出一絲生硬的笑容,當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怎會不想夫主呢!”
“乖!”容華無視她那有些僵硬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長發。
在蘇茵的注視下,緩緩起身。
蘇茵看着他轉身離開,一口氣剛剛松了一半,豈料,容華猛地轉過身來,挑眉看着她:“卿卿莫要太想我,我會盡快回來陪伴卿卿的。”
蘇茵一口氣堵在胸前,再不看容華一眼,翻身朝裏,合上眼睛。
她如今是越發不認識這樣的容華了。
怎地與之前的容華判若兩人。
“哎!哎!哎!”她無聲的連歎三聲,腦海中閃過幾個大字。
人不可貌相!
說的便是容華。
蘇茵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個人翻身上榻,伸手環住她的腰身。
她實在困得厲害,聞了聞那人身上的味道,确定是容華無疑,伸手抱住他,很是放肆的一條腿壓在他身上,像隻貓兒一般,在他胸前蹭了蹭,接着呼呼大睡。
她那條腿壓得容華着實不舒服,容華動作放柔,慢慢的将她的腿從他身上拿下。
豈料,他不過剛剛拿下,蘇茵便又放了上來。
如此周而複始了幾次,容華嘴角一彎,看着蘇茵淡淡說道:“這次就先放過你。”
也懶得再理會蘇茵那條放肆的腿。
容華伸手将蘇茵擁入懷中,下巴抵着她的肩頭,目光那般溫柔,一掃往日的高冷,笑盈盈望着他懷中的人,一字一句的說道:“阿茵,這輩子你都休想從我身邊逃開。”
第二日。
容蔺那裏早已準備好一切,隻等着容華動身。
容華并不慌張。
一直等着蘇茵睡到自然醒,又慢條斯理的用了早飯。
容華才帶着蘇茵一同出了房間。
外面日光甚好,太陽烘烤着大地,絲絲熱氣升騰,連樹上的鳥兒都懶得叫喚。
蘇茵依舊一副少年的打扮。
容華卻是不許她再着黑衣,說什麽,他一襲白衫,而他一襲黑袍,豈非像極了黑白無常,難看的厲害,非得讓他也着白衣。
故而今日蘇茵也是一襲白衣。
縱然站在容華身側,他的風華也是難以掩蓋,從容中帶着幾絲淡漠,明明稚嫩的很,偏生眼中帶着看破世上的蒼涼,讓人移不開視線。
“少主。”容華剛剛踏出房間,長青,宋老,荀彧幾人便迎了上來。
容華看了他們一眼“走吧!”
“兄長,可準備妥當,馬車已在外面等候。”容華才走了幾步,容蔺便走了過來,他不由得看了幾眼站在容華身旁的蘇茵,朗朗說道。
與那日咄咄逼人的摸樣相差甚遠。
“嗯。”容華視線落在他身上,輕輕的點了點頭。
見他視線落在蘇茵身上,細不可見的蹙起眉頭,目光不由得沉了下去。
于衆目睽睽之下,伸手緊緊握着蘇茵的手。
一時之間,所有人目不轉睛的看着蘇茵。
他這個舉動,令得蘇茵一驚,下意識便有掙脫他的手。
豈料,他力氣之大,令得蘇茵根本掙脫不開。
長青,宋老,荀彧幾人隻覺得空氣頓時酸了起來,仿佛那裏的醋壇子打翻了一樣。
幾個人心中明了,不似旁人一般,滿目震驚的看着蘇茵。
令得蘇茵幾乎無地自容。
容蔺視線落在容華握着蘇茵的手上,也是眼睛微睜,眼底滿是震驚。
他當下笑着說道:“兄長,這位是誰?”
竟是出口詢問蘇茵的身份。
蘇茵很是尴尬的站在容華身側,不着痕迹的瞪了他幾眼。
豈料,容華滿目溫柔,垂眸看了她幾眼,揚眉對着容蔺說道:“這是我的卿卿!”
“嘎!”容蔺瞬間變愣住了。
連着長青,宋老,荀彧幾人,當下也是目不轉睛大看着容華。
他們幾人是知道蘇茵身份的,可旁人卻是不知道。
衆目睽睽之下,少主直指一個少主,說是他的卿卿。
這也太驚世駭俗了吧!
幾個人嘴角一抽,垂下眸子,不知容華是何意。
“兄長,可要帶他一同回青川。”容蔺再不看蘇茵一眼,仿佛他是什麽肮髒的物件一般,眼中滿是鄙夷。
容華長臂一揮,索性将蘇茵拉入懷中,挑眉對着容蔺說道:“如何,不能嗎?”
蘇茵佯裝無意,狠狠的踩了容華幾腳,以洩心頭之恨。
容蔺勾唇笑着,看着容華說道:“自然無不可!”
自然他願意自尋死路,他又何必攔着。
說着,容蔺接着又道:“不過我勸兄長還是莫要将他帶回青川了,你與謝家阿婉的親事已定,不日便要成婚,這般豈非是要打謝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