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聰慧,怎會不知他說的是誰?
容華現身鹹陽,若是他不知道也就罷了,偏生弄的人盡皆知,于情于理他也該盡一盡地主之誼。
偌大的寝殿隻剩下蘇茵和兩個婢子。
一旁熏香缭繞,滿室清香。
蘇茵坐在妝台前,慢慢的垂下眸子,眼中閃過一絲冷笑。
赢律口中的貴客,除了容華還有誰呢!
這普天之下除了他這容氏少主,誰還能成爲一國之君的貴客。
難怪赢律會有如此雅興,竟會爲她上妝,不過爲了給她改頭換面,讓容華認不出來她罷了。
還那樣警告了她一番。
可見他心中也是不安的很,尚不想,或者是尚不敢與容華撕破臉面。
蘇茵慢慢的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手中細細的撫摸着。
這是那塊容華送她的玉牌,她一直貼身放在。
上面有他的名諱。
蘇茵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名諱,赢律是怕她向他求救吧!
可自那一晚,她該以何種面目去面對他呢!
且不說無爲還在赢律手中。
蘇茵心中當下主意一定。
比起面對容華,她情願留在赢律身旁,伺機救出無爲。
彼時,容華正在桌案前看書,不過幾個時辰過去,都未翻一頁罷了,可見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很。
他面無表情,張口喚道:“長青。”
“少主。”長青大步走了進來。
并不似往常那般走到容華跟前,而是離得容華甚遠,足有五步之遙。
容華眯眼看着他,淡淡問道:“可有她的消息。”
他也不指名道姓,就這麽一問。
長青瞬間垂下頭去,叉手說道:“回禀少主,尚無任何消息,我派出的人已撒下天羅地網,隻要她出現,定能将她給抓回來,可是……”
長青說着一頓,頭垂的越發低了,接着又道:“她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一點消息都沒有。”
容華聲音一沉,挑眉看向長青:“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不由得蹙起眉頭。
長青的辦事能力,他還是知道的,這一日都快過去,怎麽會沒有半點消息。
“是。”長青一臉羞愧,雙手一叉,沉聲說道。
“可查到她出了城往哪個方向去了?”容華蹙眉沉聲問道。
長青也是郁悶的很,他面色一陣青白,如實說道:“怪就怪在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知她是不是出了城,亦或者根本沒有出城,也是有可能的,我已經派人在城中地毯式搜索,隻要她還在便一定逃不了的。”
容華淡淡的掃了長青一眼,緩緩說道:“不會的,以她的性子,必然覺得無法面對于我,也許也是無法面對她自己,隻要我在這鹹陽城,她就一定會逃得遠遠的。”
“那……”她可是出了什麽意外?
這句話長青并未說出來。
容華卻是一口否決:“斷不會的,且不說無爲在她身旁,便是她自己得了我半數的功力,她又異常聰慧,這天下也隻有她欺負别人的份。”
容華說着,嘴角上揚,臉上噙着一絲淺笑。
她可是他容華看中的婦人,牙尖嘴利的很,性子又強,半分虧也不肯吃,誰又欺負得了她。
那一晚,她帶來的那一萬人馬,也着實令得他一驚。
他敢肯定,這并不是她全部的底牌。
單憑着她自己,于這世間她也是可以橫着走的。
“少主,剛剛宮裏的寺人來傳秦王旨意,秦王于宮中設宴,特爲少主接風,是如以往一般推辭了?”長青擡頭看着容華,等着他的答複。
容華垂眸一笑:“秦王啊!”
勾唇說道:“去,如何不去,我放在心尖的婦人,在他的鹹陽城中丢了,正好想他讨要一番。”
擡眸看着長青說道:“你且去安排吧!”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今夜的秦宮之中格外的熱鬧。
容華曾數次來鹹陽,秦王幾次相邀,容華皆推辭了,偏生還無人覺得他做得不妥。
這一次,容華應邀來秦宮之中赴宴,于整個秦宮來說都是一件大事,半點馬虎不得。
能出入此宴的皆是秦國的肱股之臣。
宴會設在秦宮最大的宮殿,秦川宮。
赢律已攜了蘇茵,一同入了宴會。
秦國臣子也盡數到場。
唯有今晚的貴客,還尚未到來。
蘇茵一襲大紅色的衣裙,寬袖窄腰,長裙曳地,背上金線穿插繡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前面卻是空無一絲點綴,倒是顯得華麗大氣。
她長發披肩,額間系着一塊潔白無瑕的美玉。
白色輕紗遮面,更爲她添了幾絲神秘。
所有人若有似無的朝她看去。
大王一向不近女色,憑空多了一個月姬,還這般寵愛,怎不叫人好奇。
赢律攬着蘇茵的腰,逼得蘇茵與他同坐一席。
天上一月如鈎,月色飄渺。
“容氏少主到!”就在那時,寺人的聲音高高的響起。
一時之間,所有人皆朝那寺人看去。
他聲音一落。
一襲白色的身影緩緩出現在衆人眼前。
他一襲潇潇白衫,身無長物,施施然然而來,明明簡單到極緻,卻生出一種無可比拟的華貴來,令得所有人頓時生出一股自慚形穢。
當然這所有人中并不包括赢律。
赢律一向也是眼高于頂,驕傲自大的很,向來不把任何放入眼中。
“果然公子如玉!”赢律雙眼一眯,用力一摟蘇茵的腰身,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隻要你有一句話不當,他便會粉身碎骨,挫骨揚灰。”
蘇茵視線落在容華身上,沒由來的脊背一僵,整個人都顯得極不自然。
她隻看了一眼便垂下頭去。
隻覺得面上火辣辣的,滾燙的很。
赢律的威脅她聽在耳中,側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一道道視線中,容華衣袖一拂,拱手說道:“容華,見過秦王。”
他嘴角噙着輕笑,舉手投足間風華無限。
“容少主客氣。”赢律朗朗一笑“容少主能來,真是令得寡人這秦宮蓬荜生輝。”
容華一笑“秦王說笑了!”
“賜座!”赢律勾唇一笑,高聲說道。
容華之位便在左邊第一席。
從古至今皆是左尊右卑。
又是左邊第一席。
容華拱手說道:“多謝秦王。”
施施然然的走了過去。
待他一坐定,赢律朗朗一笑:“宴起!”
他聲音一落,絲竹聲起,酒肉飄香,十數個舞姬緩步而來。
于宴中翩然起舞。
赢律端起手中的酒樽,對着容華遙遙一舉,笑着說道:“容少主遠道而來,寡人敬你一杯。”
容華一笑:“多謝秦王盛情款待,容華感激不盡。”
他并未端起矮幾之上的酒樽。
衆目睽睽之下,長青幾步上前,端起矮幾之上的酒樽,将銀針探了進去。
片刻,銀針拔起,依舊銀光閃動。
長青這才把酒樽遞給容華。
容華一手接過,亦是對着秦王遙遙舉杯“秦王,請!”
赢律一笑,将酒樽之中的酒一飲而盡。
容華亦是如此。
兩個人相視一笑。
赢律一手攬過蘇茵的肩頭,對着容華笑着說道:“這是寡人新得的月姬,可是彈得一手好琴,聽聞容少主也是琴技超群,便不知與我這月姬相較誰高誰低。”
容華視線一掃,落在蘇茵身上。
蘇茵低低的垂着頭,看都不敢看上容華一眼。
她不曾料到,赢律竟會這樣一說。
容華并未停留視線,不過一掃,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此舉倒是令得蘇茵稍稍舒了一口氣。
然,容華卻是聽過她的琴聲,便是他認不出她的摸樣,可隻有她琴聲一出,他瞬間便可認出她來。
她擡頭看向赢律,細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赢律恍若未聞,垂眸看向蘇茵,張口說道:“月姬,還不去奏上一曲!”
赢律一聲落下,舞姬瞬間退了下去。
婢子已然将琴備好。
一旁還焚了香,根本容不得蘇茵拒絕。
無奈蘇茵隻得緩緩起身。
她對着赢律盈盈一福,緩步走了過去。
所有人皆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一衆秦國臣子,眼中滿是不解。
大王一向英明,世人誰不知,容華琴技高超,一曲音殺可敵四方,放眼天下怕是無人能及。
大王竟拿一名不見經傳的月姬與容華相交。
此言,無異于羞辱容華。
容華倒是面無毫無波瀾。
客随主便,他一向做得極好。
不知爲何,那月姬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铮……”蘇茵坐定,素手一勾。
“砰……”隻彈了一下,琴弦便斷了。
赢律面色一沉。
蘇茵慌亂起身,五體伏地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一副驚恐的摸樣。
容華随意掃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赢律目不轉睛的看着蘇茵,冷冷呵斥道:“真真叫人掃興,還不退下。”
扭頭對着容華說道:“倒是叫容少主見笑了!”
蘇茵緩緩起身,低低的垂着頭,在婢子的攙扶下,慢慢的朝一旁退去。
就在那時容華似乎猛然想起什麽,凝神看着她。
蘇茵腳下一個不察,竟踩住長長的裙擺險些摔倒在地,還好一旁的婢子及時将她扶穩。
容華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樣,纖長的手指,不着痕迹的一彈。
就在那時,蘇茵臉上的白色輕紗緩緩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