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她朝着他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爲數不多的幾步,她卻在心中翻越了數座巍峨的山。
他是容華。
是容氏少主。
容氏一族的野心她是知道的。
他是何等身份!
她可能信他一次?
最終蘇茵淡淡一笑,她願意試着相信他一次。
她緩緩的伸出了手。
容華眉眼一彎,褪去所有的冷漠,笑盈盈的看着蘇茵,一把握住她的手,往懷中一拉。
“啊!”蘇茵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瞬間落入容華懷抱中。
容華雙眸直逼天上的星子,潋滟的水波中,倒影着蘇茵的摸樣,他緩緩一笑,那一笑如雲破月初,瞬間光華萬丈。
他說:“阿茵,我終于等到你。”
他用了等一字。
他有一萬種方法,能将蘇茵困在身旁。
他卻願意等到她心甘情願。
在他炙熱的目光中,蘇茵雙頰泛紅,緩緩的垂下雙眸,淺淺說道:“你怎樣?可要緊?”
“咳咳咳……”她聲音一落,容華瞬間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每咳一聲都噴出一口血來。
吓的蘇茵瞬間面容失色,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容華,一顆心瞬間高高的懸了起來,已然不知所措,驚慌失措的說道:“容華,你不要吓我,你怎樣?是不是就要活不成了。”
說着,蘇茵眼淚一行行落下。
離容華不遠處的長青,倒是鎮靜的很,他漫不經心的看了容華一眼。
嘴角又是一抽。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少主這戲演的逼真,都有些用力過猛了。
這分明是他别有用心,故意使經脈逆行,催動内力,逼得自己的吐血,還裝作一副虛弱不堪,已然垂死的摸樣。
仿佛血不是從他口中吐出來一樣,容華面不改色,望着蘇茵淡淡一笑,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緩緩說道:“莫哭。”
蘇茵心中當下越發酸澀起來,她雙手顫抖的握着容華的手,喃喃說道:“你怎樣?”
整個人好似驚弓之鳥,雙目之中滿是深深的恐懼。
容華唇角一勾:“無妨,隻是有些痛罷了。”
蘇茵上上下下看着他,忍不住出聲問道:“那裏痛?”
容華灼灼的看着蘇茵,将她的手摁在他的胸口,眼尾上挑“倒也不是很痛,不過是有點痛罷了。”
全然一副情場老手的摸樣,令得長青瞬間石化。
他蹙着眉,忍不住在想,如此肉麻的話,少主怎能說的這般稀松平常。
換做他,這樣的話一定說不出來。
“無爲,無爲……”蘇茵眼睛睜的大大的,一臉慌亂的看着容華,瞬間高聲喊了起來。
彼時無爲正在與幾個人惡鬥。
聽見蘇茵的聲音,他瞬間扭頭朝她看去,見她一副驚慌失措的摸樣,不由得心中一驚。
便要抽身而去。
不料又有幾人朝他圍了過來,令得他寸步難行。
他心中一亂。
“嗤……”一個不察,長劍劃破了他的衣衫,刺入了他的背後,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衫。
他面色陰沉,擡手朝那個人劈了過去。
他一掌落下那個人瞬間倒了下去。
就在那時,長青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後背,他看着無爲勾唇一笑,聲音中滿是譏諷:“怎地可是沒有用飯,故而才似菜鳥一般。”
他知道蘇茵喚他的意圖。
也知道若是他一去,少主這一手必然露出破綻。
無爲瞬間便被長青給激怒了,他雙眼一眯,寒氣森森的掃了長青一眼,一掌朝長青身後劈去。
長青下意識便要躲。
餘光一掃,才發現他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身後一個趁亂偷襲他的人,不由得對無爲一笑:“不若我們比試一番,看誰滅的多?”
他勾唇笑着,眼中滿是挑釁。
見無爲不爲所動,接着又道:“可是不敢?”
“如何不敢,我們便比試一番。”無爲冷冷看了他一眼,招式越發淩厲。
諸國黑暗勢力殘留的人已漸漸落下下風。
失敗不過是早晚的事。
“你莫要強撐着,連痛也不敢說。”容華那副摸樣,落入蘇茵眼中,分明是力不從心強忍的摸樣,一時之間蘇茵心痛的無以複加,他就是這樣從來什麽都不說,便是痛也不說,從不肯在人前示弱。
“阿茵,我真的無事。”容華面色蒼白,他淡淡一笑,聲音恁的低沉。
蘇茵那裏肯信,她當下斬釘截鐵的說道:“你怎會無事,你都吐血了,吐了這麽血。”
分明一副氣若遊絲的摸樣,怎會無事。
一定是他爲了安撫她,才故意這麽說道。
他将大半的内力都給了她,怎會無事?
蘇茵淚眼婆娑的看着他,整個人好似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獸,經曆了無爲一事,她隻覺得容華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
她擡頭看了無爲一眼,見他根本脫不開身。
當下看着容華,慌亂的說道:“你說我能爲你做些什麽。”
容華眼中拂過一絲細不可見的笑意,一本正經的看着蘇茵說道:“若是你肯爲我揉上一揉,興許會好一些。”
蘇茵眼睛瞬間一亮,想都未想,将手落在容華胸口,小心翼翼的揉了起來。
邊揉邊問:“怎樣?可是這樣。”
“咳咳……”容華輕咳了幾聲,卻并未吐出血來,他點頭虛弱無力的說道:“甚好。”
蘇茵見他雖咳但卻不吐血了,也覺得甚是有用,全神貫注的爲他揉着胸口。
卻不知高她一頭的男子,眼尾上挑,眼中滿是絲絲淺笑,面色雖然泛着白,卻那裏還有半分苦楚。
長青看了一眼,險些吐出來。
他雙眼凸出,這,這,這真是太無恥了。
一面扭頭看着無爲高聲喊道:“哈哈哈,無爲,你輸了。”
見無爲冷冷瞪了一眼,不由得一頭黑線。
這樣的苦差事,怎麽每次都是他。
當真苦命的很。
要知道這家夥可是難纏的很。
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月影西斜,飛鳥悲鳴。
直到東方泛白,血流成河,滿地都是橫屍,這一場殺戮才停了下來。
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蘇茵帶來的人也隕了大半,剩下的人多多少少,身上都帶來傷。
連無爲身上都帶了幾處傷。
諸國黑暗勢力殘留的人一個不剩。
容華身旁的暗衛也損失了多半,隻剩下十幾個人,比起無爲也沒好到那裏去。
長青臉上也挂了彩。
他大步朝容華走了過去,雙手一叉沉聲說道:“少主,這些人已經全軍覆沒,眼下怎麽辦?”
蘇茵瞬間收回了手。
容華慢慢站了起身,他面無表情,四下随意掃了一眼,還未開口。
蘇茵下颚微擡,淡淡看了長青一眼,扭頭看向無爲,一字一沉的說道:“無爲,将這些人的頭顱盡數割下來,送去給魏王,恭賀他新登大位。”
轉瞬她又是那個殺伐果斷,素手定乾坤的蘇氏阿茵。
第一次,長青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他眼中再無輕視。
若說這天下,怎樣的女子才配與少主比肩,這蘇氏阿茵算的上一個。
可惜她身份不夠。
永遠不可能成爲容氏一族的族母。
便是跟了少主,頂多不過一個貴妾。
“甚好!”容華看了蘇茵一眼,眼中滿是贊賞。
他是容氏少主,合該如此高調,叫世人明白,這便是惹怒他的下場。
“主人。”剩下的所有人目不轉睛的看着蘇茵,雙手一叉,高聲喊道,無不畢恭畢敬,一臉臣服。
蘇茵一襲黑色衣袍,淺淺一笑,對着剩下的數千人,亦是雙手一叉,沉聲說道:“諸位辛苦了。”
“主人言重!”數千粗狂的漢子,朗朗一笑。
蘇茵扭頭對着無爲說道:“安排下去,分批原路返回,一定要不動聲色。”
無爲輕輕的點了點頭。
太陽升起的那瞬間,日光普照,黑暗盡數退去。
馬車早已備好。
蘇茵和容華上了一輛馬車。
他的面色緩和了很多,不在那般蒼白,他眉眼如水,始終帶着含着淺淺的笑意。
一上了馬車,在這狹小的空間,蘇茵便拘謹了起來。
她坐的離容華甚遠,在容華一手夠不到的地方。
“阿茵,過來。”容華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緩緩說道。
蘇茵猛然朝容華看去,略微挪動了挪動身子,往容華跟前挪了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容華一笑:“莫不是你想讓我過去?”
蘇茵瞬間一怔,又往容華跟前挪了挪。
容華滿目惆怅,淡淡歎道:“昨晚的阿茵,與今日的阿茵,判若兩人,莫不是阿茵是盼着我死?”
容華隻顧着的說着,一頓,也不等蘇茵開口,接着又道:“也是,我若是死了,阿茵欠我的賬便可一筆勾銷了。”
“斷無此事!”蘇茵一口否認,幾下湊到容華跟前。
容華這才揚眉一笑,開口說道:“我也知阿茵斷不是這樣的人。”
馬車一路駛出了丹陽城。
無爲勒緊缰繩,停了下來。
馬車亦停了下來。
若是離開,也該分道揚镳了。
這事容華心裏清楚。
蘇茵心中也是清楚的。
蘇茵垂眸坐在那裏,容華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輕歎了一聲,緩緩說道:“阿茵,可還要棄我而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