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些與他交好的人,也紛紛疏遠他。
連着大王也是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縱然他沒有被趙奕所牽連,卻也是一落千丈,無人問津。
好在他猛然想起蘇青遠對他說過,他被押往刑場的那日,所有詭異的天象皆出自蘇茵之手。
如此弄一個驚雷,劈一劈他的府邸,又有什麽稀奇的。
原深随即便入宮,将這一切告知大王。
大王原本是不信的,縱然蘇茵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一個閨中女子,直到從魏國傳來蘇茵的消息,整個天下都傳的沸沸揚揚的,蘇茵有以琴馭音,以音馭獸的神技。
他才信了。
大王眼波深邃,目不轉睛的看着蘇茵。
蘇茵緩緩擡起頭,看向大王,面上無波,但眼底卻是一片波瀾。
原深到底還是告訴了大王。
她知道會有這麽一日。
原本她是有恃無恐,因爲她再怎麽厲害,也不過一介女子之身,如何能有這種通天之能。
如今不一樣了。
在她奏了那一曲音殺,引來鳳凰百獸之後,不一樣了。
擁有如此神技的她,随意改改天象,又有何不可!
大王也不等蘇茵開口,他雙眼一眯,緩緩說道:“寡人把你母親和弟弟請到宮中做客,此刻他們正在王後的關雎宮中飲宴。”
大*音一落,蘇茵瞬間面色一白,眼睛微睜,心中更是一驚。
大王竟拿母親和阿衍爲質,威脅于她!
她慢慢垂下眸子,拱手說道:“是,那些詭異天象皆出自蘇氏阿茵之手。”
她回答的幹脆利落。
大王瞬間眼睛微睜,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蘇茵,非但不怒,反而勾唇笑了起來:“寡人原本是不信的。”
如今她親口承認了,由不得他不信。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蘇茵,臉上笑意漸濃。
好一個蘇氏阿茵!
好一個蘇氏阿茵!真真讓他刮目相看。
如此才智。
如此鬼神莫測的神技!
足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這樣的婦人,以堪爲一國之後。
蘇茵依舊一副從容不迫的摸樣,低低的垂着眸子,沒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
如今的趙國已是一個是非之地。
看來她要好好的謀劃一番了。
這樣任人宰割的滋味,實在不怎麽好!
以至于她非常不喜歡。
“寡人想知道,那些詭異天象你是怎麽做到的。”大王眯着眼問出心中疑問。
蘇茵如實道來:“舊年時偶得一本奇門遁甲之書,此書包羅萬象,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不過是些障眼法罷了。”
蘇茵此話說的真假參半。
上一世,謝懷瑾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本這樣的書簡,他能平步青雲,此書功不可沒。
他十分寶貝這本書,一直交由蘇茵保管。
蘇茵閑來無事,看得多了,便逐字逐句的記了下來。
大王眼睛一亮:“可能讓寡人看一看這本書?”
蘇茵拱手說道:“自然,這本書現下就在我的書房之中,大王可派人去取。”
大王瞬間一笑,随手招來一個寺人,随即讓他去蘇茵書房中取來。
“蘇氏阿茵!”大*音一沉,緩緩說道:“你如實告知寡人,寡人尚有多久可活?”
蘇茵擡頭看着大王,緩緩說道:“大王,那本書也隻是記載了奇門遁甲之術,并未有預測未來之能,故而,蘇氏阿茵不知。”
她一語落下,大王卻是一點也不相信。
他雙眼一眯,眼中醞釀着一絲寒意,淡淡的說道:“不知也無妨,就留你母親和弟弟在宮中多住幾日吧!”
竟是出口威脅蘇茵。
蘇茵垂着眸子,冷冷一笑,既然他那麽想知道,她便如實告知他又如何。
有些事,她還覺得不知道更好一些。
譬如這件事。
蘇茵聲音中帶着幾絲無奈,慢慢的說道:“大王尚有不足三個月的時間。”
她聲音一落,大王瞬間起身站起,滿目陰霾的看着蘇茵,眼中陰雲密布,一副風雨欲來的摸樣。
原本他不過詐一詐蘇氏阿茵,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
而他隻剩下不足三個月的時間。
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
他那些未完成的大業……
大王冷冷看着蘇茵,緩緩地閉上了眼。
他一臉疲憊,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蘇茵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心中卻是一片冷漠。
任何人知道這個消息,隻怕也煎熬的很。
接下來的每一日,便會細細的數着日子過,越是臨近死亡,心中越是恐懼,哪怕身體無恙,也會陷入一種絕望的恐懼之中,難以自拔,直到熬得油盡燈枯。
這便是她爲何想都未想便告訴他了。
她最讨厭别人拿母親和阿衍的性命威脅她。
偏偏她又是個記仇的。
且睚眦必報。
片刻,大王忽然睜開了眼,聲音透着一絲無力,看着蘇茵緩緩說道:“你起來吧!”
“諾!”蘇茵緩緩起身。
大王忽然,眼瞳一縮,一字一句說道:“誰會是下一任國君?”
相較于他的生死,他更在意的是這件事。
他那些未完成的大業,總要有人繼承,繼續完成。
大王定定的看着蘇茵,蘇茵一笑,揚眉說道:“大王心中不是早有決斷?”
如今趙國成年的公子,隻剩下趙初與趙信。
趙信是大王一手扶持起來的,爲的便是于趙奕對抗,互相壓制對方,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趙信的品性了。
至于趙初如何,大王心中更是清楚。
何用她多說。
大王卻是沉聲說道:“寡人要知道你的答案。”
他聲音泛着濃濃寒意,眼中已帶了殺氣。
蘇茵一笑,緩緩吐出兩個字:“趙初!”
大王瞬間朝後靠去,呵呵一笑:“果然與寡人想的一樣。”
他擡眸淡淡的看着蘇茵:“今日的話,寡人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曉,後果你知道的。”
“諾。”蘇茵擡頭看了一眼大王,拱手說道。
大王一笑,也不知何意,竟直指桌案上的一塊白色的玉璧,緩緩說道:“這是寡人費盡心機得來的一塊玉璧,你看它的色澤,質地,乃至紋路,都是世間不可多得的。”
蘇茵順着大王的視線看去,那塊玉璧果然如大王所說,乃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美玉。
大王餘光掃了蘇茵一眼,接着又道:“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是的它是寡人的。”
大*音頓時高了幾分,慢慢的将那塊玉璧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撫摸着。
在蘇茵的目光中,猛然舉起那塊玉璧,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啪……”那塊玉璧瞬間碎成一片一片,再難恢複如常。
蘇茵面無表情的看着。
大王接着又道:“若不是寡人的,寡人情願毀了,也不會讓它落入旁人手中。”
大王此言若有所指。
蘇茵怎會不知,他這是在警告她,将她比作那塊美玉,告訴她若是他得不到的,甯願毀了也不會讓别人得到。
如今四國國君皆求娶于她。
大王心中不安呀!
生怕她轉身成了他國王後,與趙國爲敵。
換位思考,她也會這般想,這般做的,這便是人性。
“你可是寡人的意思?”大王冷冷出聲,目不轉睛的看着蘇茵。
“蘇氏阿茵知道。”蘇茵垂頭說道。
“寡人自知你是個明白的。”大王緩緩笑起,漫不經心的看着蘇茵。
蘇茵沒有開口。
“如今寡人給你兩條路選。”大王慢慢說着,蘇茵瞬間擡頭看向大王,在蘇茵的目光中,大王接着說道:“其一便是如這塊美玉一般,從這個世上永遠消失。”
蘇茵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
大*音冰冷,眼底滿是毫不掩蓋的殺氣。
“其二呢?”蘇茵緩緩出聲,目不轉睛的看着大王。
大王勾唇一笑,一手輕輕扣着桌案。
“咚咚咚……”那一下一下仿佛落在蘇茵心頭。
在蘇茵的注視下,大王眯眼看着蘇茵,一字一頓的說道:“你那般聰慧,怎會不知寡人心中所想。”
大王說着,一頓,緩緩說道:“其二便是嫁給趙初。”
大王一語落下,不再言語。
蘇茵擡頭一瞬不瞬的看着大王,眼底略過一絲寒意。
心中滿是憤怒。
是的!
她很生氣,很憤怒。
她努力了這麽久,卻還是如提線的木偶一般,一舉一動皆在别人的操控下,每一次都是這樣身不由己。
第一次她被原深所迫,不得已穿上嫁衣。
第二次她被魏王所迫,再次穿上嫁衣。
如今她又要被人所迫,第三次穿上嫁衣。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告訴寡人你的選擇。”大王冷眼看着蘇茵,眼中寒氣凝結,泛着幽光,嘴角上揚,勾勒出一絲冷笑。
她一向都是個聰明的,想必這一次也不例外,不會讓他失望。
這樣一個聰慧到令人有些恐懼的女子,放眼天下可不多,若真要殺她,他還有些不舍。
畢竟有些人活着,遠比死了有用的多。
當然前提必須是爲他所用。
不然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摧毀她,也不會讓她來日爲禍趙國。
蘇茵瞬間便笑了,她那一笑極盡妖娆,勾唇說道:“我可有選擇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