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茵擡頭望去,已不見容華的身影。
外面星辰燦爛,屋裏一燈如豆。
蘇茵緩緩垂下眸子,一時之間心中千頭萬緒。
她真是越發看不透這個男人了,他明明那般倨傲,卻一次次救她于水火之中,甚至這般霸道又冷漠前來,隻爲了警告她一番。
可他越是好,便如裹着糖的砒霜,她時時刻刻的告訴自己,這個人沾染不得分毫。
她欠他的恩情,總有償清的那一天。
到得那時,她與他也便再無半點關系。
“阿茵!”原氏端着白粥走了進來,一見蘇茵,還未說話,眼便先紅了。
“母親!”蘇茵望着她眉眼一彎,笑眯眯的說道:“我這不是已然無礙了,你怎麽又哭上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原氏一下破涕爲笑,伸手一指蘇茵,說道:“你這張嘴呀!是越發不饒人了,看看到時候誰敢娶你。”
氣氛頓時變得歡快起來。
蘇茵也是一樂:“我嫁什麽人呀!我這一生就伴着你和阿衍。”
原氏隻當她臉皮薄,是在說笑呢!
其實不然,這便是蘇茵心中所想。
“你高熱不退,昏迷了四日,可害母親擔憂死了。”原氏一面說道,一面搬了木椅坐在蘇茵榻前,拿起湯匙,一下一下喂着蘇茵白粥。
蘇茵實在是不敢動,沒動一下背後的痛便如刀割一般。
蘇茵咽了一口白粥,露出一口大白牙了一笑:“我這不是好好的了,以後定不讓母親在擔心了。”
原氏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絲,語鋒一轉,笑眯眯的看着蘇茵說道:“那便是容氏少主容華嗎?”
蘇茵一面吃,一面點頭說道:“嗯!”
原氏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怪異,接着又道:“你可不知,他來的時候,你尚在昏睡,他的臉色有多難看,吓得這屋裏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好像一下進入了冬日。”
“嗯!”蘇茵随意應了一聲。
心裏暗暗嘀咕道,他這人就是一張冰塊臉,向來如此。
豈料,原氏擡眸掃了蘇茵一下,語不驚人死不休,張口對着蘇茵說道:“以母親隻見,隻怕他對你有意吧!”
“咳咳咳……”蘇茵一口白粥卡在嗓子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臉色都泛白了。
憑他容華的身份,什麽樣的美人沒有見過,豈會對她動心,這真是她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他那是對她有意,那分明是他怒極了,恨不得掐死她才對。
“阿茵,你怎麽了?”原氏趕忙站起,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
好一會,蘇茵才緩過勁來。
“母親這樣的話,以後莫要說了。”蘇茵大口喘着粗氣,鄭重的對着原氏說道。
禍從口中,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譬如這樣的話!
“也是母親胡說八道了。”原氏笑着應道,心中想的是,便是那容華再好,也絕非良人,高門娶婦,低門嫁女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
直到吃碗那碗白粥,蘇茵才開口說道:“母親,我想去看一看阿衍!”
方才容華一走她就想去的,隻不過她是真的沒有一點力氣,現下她覺得整個人都好過多了。
豈料,原氏張口回絕道:“阿茵你放心吧!阿衍已沒事了,等你和他都再好些,你身子也弱,免得沾染了病氣。”
“母親,我就想看看阿衍!”蘇茵學着幼時,扯着原氏的衣袖對着她撒嬌。
從小這一招百試百靈。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原氏一口回絕了:“要聽母親的話,阿衍也該醒了,我去看看他。”
“母親!”蘇茵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放開,原氏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給她蓋好被子,起身說道:“你好好休息,聽母親的話,好好把身子養好!”
說着,原氏起身離開。
她一離開,無爲便大步走了進來。
正好蘇茵也有事找他,她病了這幾日,有很多事需要安排一下。
不等蘇茵開口,無爲幾步走到蘇茵榻前,緩緩說道:“這幾日城中疫症越發厲害,趙奕因治疫不力,被大王狠狠斥責了,他一回到府中便賜了謝懷瑾杖刑,将他趕了出去,眼下大王将治理疫症的差事交給了趙初。”
蘇茵聽着不由得冷冷一笑。
那杖刑痛是痛的,但勝在羞辱。
這于謝懷瑾來說,隻怕比死更難受吧!
可這痛尚不及她的千分之一。
蘇茵擡頭看着無爲,思慮了片刻,低沉沉的說道:“眼下燕王病重,燕國大亂,惠夫人一手把持朝堂,妄想扶持她那三歲幼子登上燕王之位,你派幾個人去助燕傾一臂之力,助他登上燕王之位,這個人日後我有大用處。”
無爲開口說道:“好!”
他就是這樣從不問蘇茵爲什麽!
隻要她說的,能辦的他給她辦了,不能辦的,他也想方設法的辦好。
蘇茵想了想,接着又道:“三日後,我要着邯鄲城中人人皆知蘇青遠寵妾滅妻,仗劍傷了嫡女,發妻與他和離,從此再無半分關系。”
她斷不能讓母親的後半生活在旁人的指指點點下。
更重要的是她的讓世人知道,他們與蘇家已沒了半點關系。
日後滅族呀!流放什麽的,可算不上她們。
莫要說她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他們無情無義。
無爲看着蘇茵,惜字如金,說道:“是!”
大傷未愈,蘇茵突然有些疲憊了,覺得眼皮很重。
無爲站了那裏淡淡的看着她,嘴角一勾,冷笑着說道:“蘇恒染了疫症!”
蘇茵頓時來了精神,她扭頭看着無爲,冷冷一笑:“可是你出手?”
無爲點了點頭。
蘇茵雙眼一眯,一字一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說着,扭頭笑眯眯的看着無爲,張口贊道:“你真是越來越有我的風範了。”
無爲嘴角一抽。
蘇茵哈哈一笑!臉色越發陰沉。
林氏,她不過放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