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的臉當下慘白如紙,緊咬着唇瓣,低低的垂着眸子,淚如雨下,一副楚楚可憐的摸樣。
蘇青遠看的一陣心疼,他怒視着蘇茵,低聲吼道:“阿茵,你夠了,她的事還輪不到你開口。”
蘇青遠對着蘇茵一陣呵斥,原氏當下擡起頭,看着蘇青遠冷冷一笑:“也輪不到我開口嗎?”
女子爲母則強,原氏亦是如此。
便是這樣的委屈,這樣的錐心之痛,她也是一言不發默默承受了。
可蘇青遠這樣斥責阿茵,卻是她容不得的。
她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個一副楚楚可憐的婦人,嘴角上揚,一字一句的說道:“一個姬,也敢喚我姐姐,你看這府中,那個妾敢喚主母一聲姐姐的,也配嗎?”
說着,她一笑,接着說道:“到底是身份卑賤,不知禮數也恁的沒有尊卑了。”
這話已是很重了,有了她這一番評論,任憑那婦人在得寵,也别想在這府中擡起頭了。
蘇青遠面色不悅,一瞬不瞬的看着原氏,聲音一高:“阿惜!”
蘇茵往原氏面前一站,擋住蘇青遠的視線,微微一笑:“怎地,一個姬妾犯了罪,母親身爲主母還說不得了,家中如軍中一般,無規矩不成方圓,莫不成父親要破了規矩嗎?”
蘇青遠被她說的一噎,當下憋得臉通紅,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後院之事,他卻是不易過多的幹涉。
蘇茵含着笑,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趙氏和宋氏,慢悠悠的說道:“今日既是個好日子,一姬尚能入席,不若将府中的那些個妾,還有她們所出的庶子,庶女們,一同喚來熱鬧熱鬧,也是極好的。”
蘇青山和蘇情航可是有好幾個妾室的。
平日裏這些妾是萬萬上不了席面的,便是那些個庶子,庶女也隻能在過年的時候才能上桌。
果然,她聲音一落,趙氏和宋氏面上一冷,再不多說一句話。
這事呀!也隻有擱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難受,才知道痛。
若是落在别人身上,他們這些人呀!有的也隻是幸災樂禍。
周氏随意掃了蘇茵和原氏一眼,臉上帶着不悅,沉聲說道:“他們第一次歸家,禮數不全也是有的,今日便留他們在這裏用餐吧!”
說着,看着那個婦人,還有那兩個孩子,聲音突然變柔,張口說道:“地上涼,你們也快些起來。”
她既然開口了,原氏也不好在說些什麽。
隻是這一頓飯,注定食不知味,味同嚼蠟,心裏惡心。
蘇茵卻是不願意了,她扭頭看向周氏,笑的燦爛:“父親沉冤得雪是樁天大的好事,不若請來族長一同慶祝一下!想來他老人家也是非常開心的。”
周氏的臉瞬間變了,她看着蘇茵,幾乎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就不用了!”
繼而扭頭看向那母子三人說道:“你們一路辛苦退下吧!”
那婦人脊背一僵,擡頭看了一眼蘇青遠,那一眼柔情似水,幾乎能将人溺斃,一句話都沒有說,帶着蘇婉和蘇恒退了下去。
蘇青遠面色跌青,冷冷的掃了一眼原氏和蘇茵,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菜。
席間,沒有一個人開口。
連一向喜歡問東問西的蘇衍,也沒有說一句話。
蘇茵将原氏和蘇衍照顧的極好,不停的給他們夾他們喜歡的菜,隻是原氏并沒有動上幾筷子。
蘇青遠吃了幾口,将筷子一扔,對着周氏雙手一叉:“母親,我吃好了就下去休息了。”
看都不看原氏一眼,大步轉身離開。
原氏的臉一陣青白,手抖的幾乎握不住筷子,蘇茵看了一眼,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筷子,給她盛了一碗熱湯,放到她手中,擡頭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慢悠悠的說道:“母親,現下你是這府中的當家主母,那些跳出來蹦跶的小醜,随意處置了也就是了。”
字裏行間滿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周氏面色一沉,當下冷冷一哼,将筷子一撩,說道:“我吃飽了。”
在婢女的攙扶下離去。
她這一走,蘇青山,蘇青航,還有趙氏和宋氏一言不發也放下筷子離開。
他們一走,原氏的淚便落了下來。
蘇茵一下子将她擁入懷中,輕輕撫着她的背,緩緩說道:“母親,你若不喜歡那婦人,我替你處置了也就是了,不值得爲了她傷了自己的身子。”
從那婦人還有那兩個孩子出現的時候,蘇茵便對蘇青遠失望透頂,加上他這一連串的表現,蘇茵對他已不報任何希望了。
可是原氏卻不同,那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對他的依戀已盡入骨,非死不能忘記。
她除了難過,更多的是絕望。
原氏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必了,不是她,也會是别人,我難過的是你父親的态度,他竟這樣瞞着我,背棄了誓言還這樣的理直氣壯。”
蘇茵動了動嘴,她想說,這世間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的誓言了。
可是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這樣說無異于在原氏傷口上撒鹽。
她不忍!
蘇衍看着原氏,又看了一眼蘇茵,喃喃說道:“父親是不是不要我們了?爲什麽隻對那個孩子,還有那個女人笑。”
孩子的話,使得原氏瞬間淚如雨下。
蘇茵一把将孩子擁入懷中,笑着說道:“不會的,阿衍,父親不會不要我們的。”
蘇茵辦垂着眸子,笑容中帶着一絲冰冷。
便是蘇青遠不要他們了又如何,其實剛剛當着衆人,她想告訴母親的是,于這蘇府中她盡可橫着走。
沒了蘇青遠,她一樣可以當他們的依靠。
甚至給些蘇青遠都不能給他們的。
忽的,她雙眼一眯,臉上已帶了森寒的冰芒,父親他最好适可而止,不然她可以将他拉上來,也可以将他推下去。
蘇茵将原氏和孩子送回房間,直到看着他們入睡,才轉身離開。
她一向不喜歡人服侍。
蘇青遠一離開,便去了那個婦人的屋子,一家子在裏面有說有笑的格外的熱鬧。
蘇茵遠遠的便聽到一陣歡快的笑聲。
她漠然的走了過去。
一個人回到房間,搬起琴來,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着琴弦。
夜空陰雲密布,竟下起雨來。
“無爲!”她輕輕的喚了一聲。
無爲瞬間出現在她面前,看着她一笑:“你怎麽知道我在?”
蘇茵一笑:“我不知道,我就是試一下。”
無爲單手撫摸着下巴,雙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蘇茵,漫不經心的說道:“怎地,讓我去把那婦人,還有那兩個礙眼的孩子給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