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面前,頓時有些自慚形穢。
從昨晚到現在她粒米未進,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低低的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再不看容華一眼。
容華臉上帶着笑,看不都看蘇茵一眼,拂袖而去。
隻留個蘇茵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待容華轉身離開後,蘇茵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提着的那口氣洩了下去,整個人越發的餓了,都有些頭暈眼花了。
她四下張望了一眼,那個拿着白绫的青衫男子并沒有出現。
不由得一笑,容華這是不殺她了嗎?
可見任何時候講理還是有用的。
她站在原地,站了片刻,确定沒有一人上來,看了一眼開的正好的梨花,擡步準備離開。
就在那時,幾個婢子擡着一張矮幾走了上來。
蘇茵詫異的看着她們。
她們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動作輕盈的将矮幾擺好,鋪好襯布,随即便有人端了飯食上來。
菜色葷素搭配得當,兩葷,兩素,還有一盆冬瓜蝦仁湯,日光下那碗晶瑩剔透的大米飯,泛着誘人的光芒。
蘇茵看着隻吞了好幾口口水。
她以爲這是容華要用餐了,擡步就走。
豈料,一個婢子看着她說道:“我家少主說了,吃完這些才能放你離去。”
“什麽?”蘇茵一怔,以爲自己聽錯了呢!
那婢子瞥了她一眼重複道:“我家少主說了,吃完這些才能放你離去。”
“哦!”蘇茵随便應了一聲,盯着矮幾之上的飯食,不由得有些犯難,她雖然餓極了可怎麽也吃不了這麽多。
這是賞?還是罰呢?
她緩步走了過去,坐于軟榻上,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這菜色看似尋常,但是味道極佳,便是家常菜才更考驗廚子的功底。
她一擡起筷子,便停不下來。
直到吃飽,桌上的飯菜還有大半。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婢子,也不開口,起身便要走。
見她要走,一直未曾言語的婢子,看着她張口說道:“我家少主說的是吃完這些才能放你離去。”
言下之意是還沒有吃完,你不能離開。
蘇茵的臉頓時就綠了,她深有一種想罵人的感覺,但是她還是忍着坐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擡頭看了一眼那個婢子,聲音不冷不熱:“多謝你家少主美意!”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個婢子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
蘇茵提起筷子,又吃了起來。
越吃臉色越是難看,她想她這輩子都不要和容華這人打交道了。
這人啊!是個心眼極小的男子,那心眼呀比針尖還要小上許多。
直到肚子滾圓,所有的飯都堆在嗓子眼,蘇茵才将矮幾上的飯菜全部消滅幹淨。
那婢子看了一眼幹幹淨淨的矮幾,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蘇茵蹙着眉,一臉痛苦的站了起來。
比起快要撐死,還是餓一些比較好受。
她扭頭看了一眼梨花深處,垂下眸子,順着來時的路回去。
她忍不住惡狠狠的想,容華啊!容華!你此生定不要落入我手中,不然到時候,她定要賞他十碗糙米飯,讓他也嘗嘗快撐死的感覺。
等蘇茵出了門,門口已有馬車候着了。
她幾乎是手腳并用的爬上馬車,也不知怎地,馬車來的時候并不颠簸,回去的時候卻颠簸的厲害,她胃中一陣翻滾,整個人難受的緊,頭上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後背的衣服都染濕了。
“馭……”馬車在原家門口停了下來。
蘇茵一個箭步沖了出來,什麽也顧不得,抱着門口的大樹。
“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那車夫看了她一眼,駕車離去。
“呀!阿茵你怎地回來了?”原沁也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笑眯眯的看着她說道:“可是那容華不要你了,不然你怎地就回來了?”
蘇茵扭過頭去,淡淡的看了她一聲:“你說錯了,是我不要他!”
說着,蘇茵再不看原沁一眼,整個人如踩着棉花一樣,暈乎乎的進了原家。
她這一回來可不得了,整個原家頓時沸騰了起來。
“阿茵回來了,阿茵回來了……”蘇茵回來的消息如一陣風似得傳開。
原家身份貴重的那幾人,齊聚大廳,正眼巴巴的等着她進來。
連着原深也眼巴巴的盼着蘇茵。
青川容家何等的顯赫,若能和容家攀上關系,若說趙國,便是整個天下也無所畏懼了。
虧得他們并沒有跟随蘇茵出門,不然若是親眼看着蘇茵拒了那頂小轎,估計急的能吐出血來。
“阿茵,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蘇茵前腳才踏進大廳的門,原氏便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她跟前,朝後望了一眼,接着又道:“怎地容華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這話恁的天真!容華何等的身份,便是真真納了蘇茵爲妾,憑他的身份,若非真心愛慕蘇茵,斷不會跟着蘇茵回原家。
“母親!”蘇茵看着她虛弱的一笑。
她一一望去在場所有的人,看着那一雙雙求知的眼睛,頓時有些煩悶,看來她又要好好的解釋一番,隻是要讓他們都失望了。
“外祖母,舅舅,舅母……”她盈盈一福,還未起身。
原深便急急的說道:“阿茵,你怎地成了容華的愛妾,又怎地一個人回來了?”
他所問正是所有人的疑惑。
眼下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蘇茵走到桌前,端了一杯茶,潤了潤口,看着衆人開口說道:“青川容家何等身份,我那日被蕭鶴所擄,不得己借用了一下容華的名聲,他今日尋我也不過問上一問那日的事,至于容華愛妾一說不過子虛烏有之事罷了。”
她聲音落下屋裏一陣沉默。
除了蘇茵,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深深的失望。
原氏更甚。
她看蘇茵喃喃說道:“我原以爲救你父親有望,原來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這時候冷氏開口了,她看着蘇茵說道:“容華即派人來迎你,且是以容華愛妾之名,你無論如何也該留在他身邊,便是爲奴爲婢也好。”
原深蹙着眉看着蘇茵接着冷氏的話說了下去:“你舅母說的是,無論如何你都該留在容華身邊的,這樣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字裏行間滿是埋怨之意。
蘇茵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先前他們還叫嚣着要把她送入徐家,一轉眼就變了,隻爲了爲自己謀更多的利益,從不曾爲她考慮半分。
容華的愛妾是那麽好當的!
他不過剛剛及冠,尚未婚配,于他這樣的身份,一個愛妾會成爲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又有多少人欲除之而後快。
母親一心挂念父親,想不到情有可原,可是他們呢!
他們可是清醒的很呢!
蘇茵笑眯眯的看着冷氏說道:“爲奴爲婢是嗎?若是阿沁願意,我倒是可以爲她說道說道。”
冷氏頓時一噎,不着痕迹剜了蘇茵一眼。
阿沁是什麽身份,可是原氏嫡女,便是那容華再好,也犯不上要阿沁去爲奴爲婢。
蘇茵柔柔的一笑,端了一杯茶遞給原氏,緩緩說道:“母親,您就放寬心吧!不出三日父親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原氏看了一眼蘇茵,接過茶抿了一口,有氣無力的說道:“希望如此吧!”
人常說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原氏此刻便是這樣的心情。
就在那時,一個仆從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對着原深雙手一叉開口說道:“不好了,老爺,朝中剛剛傳出消息。”
說着擡頭看了一眼原氏,使得原氏心中猛地一咯噔,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仆從。
原深顯得很是不耐煩,張口說道:“有什麽事說!”
那仆從接着說道:“朝中剛剛傳出消息,蘇家姑爺已到京了,一起到京的還有他通敵賣國的書信,大王看了書信爲之震怒,連見蘇家姑爺都沒見,便判了明日午時于城門口處斬,且要将頭顱懸挂于城門上暴曬三日。”
那仆從越說聲音越小。
“你說什麽?”原氏臉色煞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喃喃問道。
蘇茵垂着眸,面色一陰,果然他們又出手了,想來上一世父親也不是病故的,而是他們途中做了手腳。
“母親!”蘇茵輕輕的喚了一聲,原氏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蘇茵幾步過去,牢牢的扶着她。
母親和父親自幼相識,感情極深,這番話無異于在母親心口剜肉。
他們所受的痛,假以時日,她要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那仆從看了原氏一眼,接着說道:“好在大王仁慈,念及蘇家姑爺以往的功勞,罪不及家人。”
原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青遠他是冤枉的呀!誰能救救他!”
說着她緊緊拽住原深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大兄,大兄,我求求你,你救救青遠吧!”
原深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大王能恕了你們已是非常仁慈了,你就認命吧!”
蘇茵鼻子一酸,将原氏擁入懷中,一遍又一遍說道:“母親,你冷靜下來,父親一定會沒事的,你相信阿茵。”
呂氏也是一臉神傷,她幾步上前,拿着錦帕替自己的女兒擦去臉上的淚,低沉沉的說道:“阿惜,你就認了吧!這是天子之怒,誰也改變不了的。”
“嗚嗚……”原氏淚如雨下,狠狠的搖着頭,雙手抱頭說道:“不,我不要,我隻要青遠好好的活着。”
說着,她一瞬不瞬的看向蘇茵,掙紮着起身,雙膝一軟,跪倒在她跟前。
“母親,你這是做什麽?你快點起來,你這是要折煞女兒!”任由蘇茵如何拉扯也不肯起來。
對着蘇茵苦苦哀求道:“阿茵,母親求你了,你去求一求容華,你舅舅說了,隻要他一句話便可救你父親,母親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