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華夏與日國的關系屬于暧昧期,可那一段曆史終究還是發生過的事情,誰也無法忘記,也絕對不能忘記。
那一段被侵略的曆史。
“原來真的有鬼。”
李雲皺眉,現在不是糾結被一秒打臉的時候了,看着眼前這亡魂,發現早就已經失去了靈智。
不僅僅靈智全失,連身爲【鬼】的性質都産生了變化。
雖然這度化經文并不是爲他準備的,可這經文已經念誦完了,這亡魂絲毫沒有要升天的意思。
香火龍紋道台自帶的法事加成,對眼前的小亡魂竟然沒有用?
這不可能...
“總感覺陰風陣陣的...”明夜打了個小哆嗦,擡頭看了看這烈日當頭,怎麽想都想不通。
李雲倒是有些意外,明夜這靈覺還挺敏銳的,還能感覺到不對勁。
陰風陣陣,妖風起。
還挺涼。
此時,又一個腦袋上頂着旭日旗的無腦魂靈從地下湧出。
越來越多。
直到整個廣場都被填滿了才停下來。
日國魂靈出來了。
又有另一批魂靈開始從大地裏湧出。
和身着旭日旗的日本軍官魂靈不同,這些魂靈全都是平民,衣衫不整,瘦骨如柴,皮膚黝黑。
真實的過去。
再一次在鬼魂之間的世界中重演。
日國軍人魂靈追趕着這些華夏平民,華夏平民則一直奔跑,直到被殺害。
往複循環,沒有終止的時候。
一副慘痛的默劇。
李雲也沒辦法阻止。
這些魂靈已經因爲某些原因,成爲了地縛靈。
所謂的地縛靈,就是魂靈生前重演着他們的【使命】。
日國軍人追趕,這些平民們被追趕。
就是這裏的一切。
唯一不确定的地方,是爲什麽一群魂靈都變成了地縛靈,難道全部都心有執念,無**回?
李雲搖搖頭,隻是輕歎了一聲說道。
“罪孽啊...”
“你知道什麽...”方老頭猛的看着李雲,激動的拉着着道袍說道:“你...你看見了...你看見了他們...這是真的嗎...”
“看得見,摸不着,又有何用?對于你來說,隻是一縷過去的幻影罷了...”
李雲看着眼前遊蕩的亡魂們,執念太深,根本無法直接度化。
本身用法事就有着【強制度化】的作用,可現在根本沒用。
“求求你,讓他們安息吧,我...我每天晚上做夢都能夢到他們,夢到他們的哀嚎聲,他們每天都在求我,求我能夠解放他們,真的,有誰能夠幫幫我,幫我解放他們吧...”原本暴躁老哥似的方老頭立刻變了個臉色。
李雲沒有說話。
鬼是真的有,還有不少,但絕對不是方老頭做夢的原因。
盤踞在這裏的地縛靈,沒有對人動手的能力。
“雲大哥,你...在幹嘛...看到什麽了嗎...”明夜小姑娘朝着李雲靠去,有點瑟瑟發抖。
“你想看嗎?看看曆史,真實發生在這一片土地上的事情。”
“我...”明夜知道眼前肯定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猶豫了一下後,點頭說道:“我想看看,你所說的曆史到底是什麽...”
李雲靈海流轉,點上了明夜的額頭。
“果然...”
明夜的靈感不是比人強上一點,是強上很多...
“明夜,你看我的額頭有什麽?”
“你的額頭?”明夜嘀咕道:“好像能看到一些金色的紋路,應該是裝飾什麽的吧。”
“嗯,就是裝飾。”
靈感全開,明夜突然感覺眼前一陣清明。
能看到眼前緩緩出現的影子。
過去的罪惡呈現在眼前,明夜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反而沒有什麽害怕,而是十分心疼。
“好過分...”
“沒錯,是好過分,無論怎麽掩飾,都十分過分的事情,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出手,實在是太糟糕了...”
日國軍人用刺刀,用槍械,肆虐着平民的幻影。
平民的的幻影被攻擊後沒有消失,隻是緩緩的融入地面。
融入地面後,等待下一次循環。
無休止,無止境。
直到魂靈湮滅的那一天爲止。
李雲轉身看着方老頭淡然道:“方老先生,能說說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事嗎?”
方老頭眼神複雜,最後緩緩點頭。
“這裏原本叫方村...名爲石鼓村的村子,是在1946年後建成的,在這荒涼的土地上,被摧殘的苟延殘喘的人們,聚集在一起取暖的地方...”
1946年,戰争結束,華夏人民的勝利。
然而勝利了,這可恨的戰争依然在土地上留下了傷疤。
方村已經不在了。
隻剩下了名爲石鼓村的地方。
“我呢,當時隻是一個小孩子,我不敢出聲,我藏在酒窖裏,我不敢沖出去,看到父母親人被殺害我也不敢沖出去,我的娘親說過,死都不要出去,我就真的沒有出去...”方老頭滿臉悔恨,悔恨當時沒有沖出去,人爲是自己是怯懦的,是卑鄙的,大家都在奮戰,隻有他逃避了...
事實上,當時還是一個孩子的他,根本沒有沖出去的責任,隻有活下來才是他要做到的事情。
孩子,應該被保護才對...
李雲歎了一口氣,當初方村沒有擋住窮兇極惡的鬼子,導緻了村子的團滅。
事實上,是根本擋不住。
“貧道很想用更柔和的方式度化他們,你仔細想想,當初還發生了什麽?除了你的事情...”李雲覺得,如果沒有其他因果關系的話,就隻能召喚神器用暴力來突破這【輪回】的連鎖。
理論上來講地縛靈,心中有不甘,有怨恨,有悔恨,有執才會形成...雖然這裏的地縛靈給李雲的感覺有些不對,不過李雲還是覺得要按照流程來度化他們。
暴力突破輪回的連鎖,本身就是對魂靈的亵渎。
當然如果實在沒辦法,亵渎就亵渎吧...
方老頭搖搖頭,始終想不到究竟還發生了什麽事情。
無非就是鬼子進村,然後開始殺戮...
眼前的日本兵正狂躁的蹦跶着,縱使已經失去了神智,也能看出當時他在戰場上的瘋狂,對這些手無寸鐵村民的瘋狂。
“其實仔細想想啊。”李雲眯着雙眼說道:“既然是手無寸鐵的村民的話,是怎麽讓他們變成魂靈的,難道用鐵鍬還有鏟子,不可能的,他們的戰鬥力還不至于那麽弱。”
抗日劇裏,那些會被各種姿勢弄死的日本兵不同,現實的日本兵,兵強體壯,戰鬥力一個頂倆,像是那些抗日劇裏的小醜日本兵,本來就是對抗戰多年的華夏軍隊一種亵渎。
方老頭有些迷茫,一臉懵逼不知所措。
顯然他是藏了很久才被發現的,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
“當時,這裏還有第三方,在奮勇抗擊着...”
至于這第三方是誰,顯而易見,是那些應用的抗戰戰士們。
就在此時,這些沉睡在土地内亡魂們,突然爆發開來。
一條金色的細線,朝着遠方連接...
有緣人,來了。
......
......
“好久都沒有踏足過這片土地了,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我...嗯,大概沒有了吧。”
大巴車上,穿着樸素的方正和呆呆的看着大路。
水泥,柏油,電子的東西,很多很多方正和現在搞不懂的東西。
時代變了。
變得讓人不懂了,方正和不懂,卻很欣慰。
國家變得強大了,這是最讓人開心的。
方正和清唱起歌來。
聲音很小,并不會影響到别人,隻有坐在旁邊的一個看起來初中生似的小姑娘,好奇的說道:“老爺爺,你是在唱山歌嗎?”
“怎麽,影響到你了嗎?影響到了的話,我就不唱了吧...”
“沒有沒有,唱的很好聽啊!有一種氣勢磅礴的感覺,真的很棒啊!”小姑娘滿臉的憧憬。
“真的很棒嗎?那真是謝謝你,我學生都說我唱的老是走調,有些難聽...”方正和感慨道:“這首歌啊,可是軍歌呢,當初大家爲了提升士氣,每個人都會唱的歌。”
一路上,方正和和小姑娘聊了很久,小姑娘聽着方正和的故事,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方正和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睡的香甜,陷入了美夢之中。
隻有在這個最幸福的時代,才能做的美夢。
...
“大變樣啊,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方正和踏入了村子裏,一次又一次的感慨已經麻木。
朝着另一邊走去時,卻停下了腳步。
“老頭子,我們又見面。”李雲微微一笑,站在原地,好像早就等待了很久。
方正和的第一反應就是警惕,如果說第一次見面是巧合的話,那麽第二次在這裏見面,可能就是圖謀了。
至少在方正和看來,這是圖謀什麽。
一股鋒銳的氣質從方正和的身上迸發出來,如狼如虎,鐵血不凡。
“貧道說是巧合,你信嗎?”
“你說呢...”
“所以說,放輕松一點兒,喝喝茶,聊聊天,就好像在道觀上一樣,大家彼此不認識誰,下下棋,多好。”李雲憑空變出一套茶具來,微微笑道:“請吧。”
黑色的碗上邊的茶,還是熱的。
方正和這一次沒有接過茶碗,而是說道:“你想要什麽...”
“貧道隻是想聽聽故事而已,聽聽你的故事,聽聽你戰友的故事,聽聽...這村子的前身,方村的故事。”李雲頓了頓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貧道此行前來,僅僅隻是爲了安撫此地的亡魂而已。”
“我不信鬼神。”
“貧道亦沒叫你信。”
方正和看着李雲的笑臉,最終還是接過了這茶碗,将茶水喝下。
“沒想到,你居然會對我這個糟老頭子的生平感興趣,老實說,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麽用啊...你要聽的話,老頭子我便說罷。”
“曾經的我呢,是一個小小村子的少年,每天的生活就是割草,去放牛,去田裏幫大人們的忙,吃的不算飽,但也絕對餓不着,過的還算是不錯...”
李雲點頭,可以看出這方村以前是相當的富饒。
在那個年代,【餓不着】已經是相當高的标準了。
“等到了年紀,我自然而然的就出去參軍了,和村子裏的小夥伴們一起出去,當時我們滿懷着憧憬,能夠将這些侵略者們趕出去。”方正和平靜的說道:“隻是,還沒有到一年的時間呢,一起出去的六個小夥伴,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了啊。”
平靜的背後絕對不是麻木。
到現在,方正和都沒有辦法忘記,過去曾經經曆過的人間地獄。
又不得不去經曆的地獄場景。
“我很幸運,幸運的活了下來,幸運的立下了戰功,幸運的當上了軍官,又幸運的成爲了大官,幸運的活到了現在,從别人看來,我的一生是幸運的,是顯赫的,是威風的。”方正和臉色複雜:“又有誰知道,我的人生有多悲哀呢?父母死去,親朋死去,戰友死去,站在戰友的屍骨上,我接受了榮耀,我走過了我的人生...”
“你後悔嗎?”李雲淡然道。
“嗯,我後悔了,如果不去參軍的話,我可能就不會擁有那麽多,就不會失去那麽多,可能在村裏被侵略者結束一生還簡單一些吧,很卑鄙的想法,不是嗎?”方正和眼神突然變得堅定起來:“但我又不後悔,必須要有人站出來,我的戰友是,我也是,我注定會失去那麽多,那麽我的使命,就是讓别人不再失去。”
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子漢。
就是方正和一生的诠釋。
在那個時代,站出來保衛家園的,上到軍人,下到販夫走卒,都是英雄。
給軍人們提供糧食的人是英雄,爲軍人們提供舒适住所的人是英雄。
不悔自己的人生,縱使早就已經失去...
“你的人生,是輝煌的,但絕對不止這一點悔恨...”
“是啊,我的人生不止有這麽一次悔恨,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家鄉,當時連同我的戰友,八個人,在這裏抵抗...”
“除了我以外,我的戰友們,連同鄉親們,都在這一片土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僅僅八個人,抵抗一整支隊伍。
他們原本可以離開。
可依然留了下來,和村民們一起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