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文推開一扇門,在舞廳裏。枝形吊燈亮着,他們周圍擠滿了對對舞伴,有些穿着戲裝,有些沒有,和着戰後樂曲奏出的輕快樂曲——仿佛是古代的?你能肯定嗎?
不能,當然不能。他隻對一件事很肯定:他和一個漂亮女人在跳舞。
她高高的個子,茶褐色的頭發,穿着貼身的紅緞子連衣裙。跳舞時……她的身體緊挨着他,胸部溫柔甜蜜地頂在他胸膛上,白皙的手握在他手裏。
她戴着一副小小的閃光耳環,頭發梳在一邊,像一道柔和閃亮的瀑布,仿佛要墜入他們緊挨着的肩膀之間的那道峽谷裏。她全身都裹在裙子裏,但他能感到她的大腿時不時地頂到他的腿上。
他越來越相信,那層薄薄的外衣下面必定是她光滑細膩的身體。
他覺得下面有些不對頭。如果這對她有所冒犯的話,那麽她把它掩飾過去了。她偎得更近了。
“沒什麽好笑的,親愛的。”他說,然後又咯咯笑起來。
“我喜歡你。”她悄聲說。他聞出她身上散發着百合花香,這種花隐藏在長滿青苔的石縫裏——少陽光而多陰影的地方。
“我也喜歡你。”
“我們可以上樓去,如果你願意。”
傑克從她裸露的肩上望去,看見一堆人聚在一起,笑着,一個穿紗籠裙的女人前面,一個男人四肢着地,古裏古怪地做着騰躍動作。
她在吃吃喝喝的人群中穿行,他的目光傻呆呆地尾随着她,不明白他倆究竟怎麽碰巧跳起舞來了。他記不起來了,各種各樣的事件毫無聯系地相繼發生。
開始在這兒,接着又到了那兒,然後無處不在。他的腦子打着旋,他聞到了百合花香和美酒的香味。
哈文一開始感到非常開心,他正想着在船上開幾天派對,以度過這無聊的時間。
他在旋轉中撞到了一個人。
“抱歉,”哈文嗓音沙啞地說。他突然感到被封閉起來了,憋悶得發慌,他想出去。
但根本找不到出口。
冰涼的玻璃杯塞進了他手裏。哈文感激地啜飲着,感覺到白酒擊退了“清醒”的第一波入侵。
“酒怎麽樣,先生?”
“很好。”
“謝謝,先生。”
傑克突然伸出手,碰了碰那人的肩膀。
“有事嗎,先生?”
“對不起,這個……你叫什麽名字?”
“這重要嗎?”
“可是你……我的意思是……我們認識嗎?”
“當然,現在,你是我們的主人。”
哈文的杯子空了。那人取過杯子,開始給他添酒。一個小小的木桶,裏面裝滿了橄榄。出于某種原因,這些橄榄使他想起了一顆顆被割下的小頭顱。那人熟練地用刀子紮了一枚,丢進玻璃杯遞給了他。
“可是你怎麽會在船上?”
“我們一直在船上,先生。”那人的聲音凄婉,委屈。
“不可能,我不認識你。”哈文吼道。
他背後喁喁的談話聲遽然而止。他突然感到渾身皮膚發燙,他确信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
“你怎麽可能不認識?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
“你太健忘了,哈文。”
“我們是朋友,永遠,現在你居然忘了我們。”
“太可怕了,你應該去死。”
“把他放進冰冷的海水裏,讓他沉入海底。”
無數的聲音和念頭充斥在哈文的腦海裏。
他一聲哀鳴,轉身走開了,雙手攤開,兩隻腳像木頭疙瘩一樣磕來碰去。他乞求他們停下來,乞求他們把自己拿去,把船拿去,把整個世界拿去,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可是,他唯一的請求是停下來,給他留一點點理智,留一點光明。
船艙裏十分安靜。
他的頭還在旋轉,他覺得還有些醉。可是,當他轉身時,酒醒了。
他看到了兩排整整齊齊的骷髅。
而此刻他正抱着一個!
形态親密!
“啊——”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身體朝後退去,又撞上了一個骷髅。
“救命。”
他跌跌撞撞地走過了寒冷、昏暗的通道。他的一隻腳勾在了一個骷髅上,他直通通地倒下了,他的鼻子重重地撞在地闆上,開始流起血來。他爬起來,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揩了揩血。他徑直來到科羅門前,猛地推開,兩扇門往後飛去,砰地一聲撞在了牆上。
那些骷髅們似乎在大笑。
一陣孤獨恐懼感突然襲上了他的心頭。他大聲叫喊起來,聲音凄厲,他誠心誠意地希望這是一場荒唐的夢。
他踉跄着腳步向樓梯走去。
“歐文,你他媽的在哪裏?”他尖叫道。
船艙裏,連他的聲音都被吸走了,他因此感到倍加孤獨。
陳秋麗!
沒人回答。隻有骷髅挺直地站在那裏。
是的,骷髅們不再跪着,變了姿勢。
半路上,他失去了平衡,向前撲去,撲通一聲撞在甲闆上。他爬起來,身體支在膝蓋和手上,兩隻眼珠子轉來轉去,互不協調,嘴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咕哝聲。
“救命。”哈文站在寶船的甲闆上大喊。
太陽剛剛升起。
一個船員驚訝的發現他們的老闆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那艘寶船。
“hi,玩的愉快先生。”
“玩你妹,快救我過去,救我。”
哈文試着從纜繩和懸臂上的鋼絲爬過去,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那個船員似乎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去找人。
哈文終于回到了打撈船上,他的臉色無比蒼白,渾身顫抖。
“回來了,那些該死的骷髅回來了,歐文,快去處理這件事情。”哈文大吼着,心中的恐懼卻怎麽也趕不走。
“什麽?什麽骷髅?”
“那些沉入海底的骷髅回來了。”
“這怎麽可能?你受驚了吧。”
“你們自己去看,去那個該死的船艙,快去。”
哈文喊了一聲,昏死了過去。
船員們将信将疑的去了那個船艙。
他們看着那些整整齊齊的骷髅,心中的恐懼終于開始蔓延。
“這是怎麽回事?見鬼了。”
他們已經把這些東西扔入海底,然後開船,以現在的速度,起碼離開了幾百裏,這些骷髅怎麽來的?
“啊——”一個船員終于受不了了,尖叫着朝後面退去。
“他是對的,我們不該打撈它,我們惹上該死的詭異事件了,我們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