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道教稱爲中元節,民間俗稱七月半,鬼節。
“三哥,藍胖子這明顯是針對咱們,你就一點都不生氣?”月上中天,周文淵和孫言楓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路上隻有昏暗的燈光陪伴着兩人,今天是中元鬼節,雖然還不到十點,但路上不光是行人,就連商鋪都早早的關門閉戶。
兩人是魔都藝大大四的學生,孫言楓口中的藍胖子叫藍行天,是學生會主席,周文淵因爲在市圖書館參加的有公益活動,便被藍行天設計,讓兩人清理圖書館。
數十萬冊書籍整理歸類,包括圖書館的衛生打掃,周文淵兩個人足足忙了三天,下午的時候還剩些雜事沒完成,不值得再浪費一天時間,因此兩人便加了個班幹完,隻是沒想到忙完已經快九點,加上今天恰逢中原鬼節,兩人饑腸辘辘卻連個吃食都找不到。
這裏離學校至少還有半個小時,回去學校大門都關了,宿舍是肯定回不去,好在孫言楓家境富裕,他老爹給他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子,倒還能湊合一晚。
“定住心猿則悟空,拴住意馬即化龍,戒色戒貪共八戒,戒殺戒嗔是悟淨,身心純淨同如來,心之所在爲西天!”周文淵念了一首揭言,淡淡的笑道:“老五,性修奧秘盡在這六句話中,藍行天無非是追求青凝不成,又不敢去招惹朱十一,這才牽扯到咱們身上,搭理他幹什麽,要是那一天你能做到心不以物動,便能定下心神進而萌發性光,也不用擔心子道師兄考較你功課了!”
自三千年前絕天地通之後,世間便隻剩下性修一種有希望超脫的修煉法門,性修單修一個神字,分定神,神魂,陰神,陽神四個境界,循序漸進錘煉精神意志,最終意圖成就陽神而使意識永存,隻是這希望雖有卻實在渺茫,古籍記載偶爾還可見修成陽神超脫之輩,近千年來卻無一人能成,就連如今公認的性修第一人,佛門天才領袖圓光大師,也卡在陰神巅峰數十年,突破的希望寥寥!
周文淵是散修,修煉佛門《菩提道燈論》,早就定神成功,隻是遲遲不能凝聚神魂,三年前偶遇茅山派的道修張子道,得其點撥關竅,窺見一些突破的希望,這才應下教導其徒弟孫言楓的差事。
“定神那有這麽容易!”孫言楓苦惱的抓了抓腦袋:“我才學了三個月,這麽快入門豈不是天才,對了,三哥你修行多久定住的心神?”
周文淵六歲開始修行,卡在定神層次已有三年,但卻始終難以練成神魂,這資質在性修中可算是愚笨,乃是周文淵的黑曆史,當下将臉一沉:“快走吧,等會趕不上公交車了!”
“三哥你就告訴我把,師父曾說他修行三個月入門,乃是道門不得了的天才,三哥你說出來我比較一下,看你算那個層次的天才!”周文淵不想正面回應,孫言楓卻不依不饒的非要追問。
“哼哼!”周文淵冷哼兩聲:“你師父把你交給我,讓我引你入門,信不信我告訴你師父說你欲念橫流,難以入道!”
“多大人了還打小報告,又是這一招,你牛!”孫言楓一聽周文淵提起自家師父,頓時偃旗息鼓,再也不敢提這一茬,連忙追上周文淵的腳步朝公交車站牌走去。
路邊的一盞燈有些短路,時亮時滅的,而在燈下有一點火光閃爍,燈滅的時候讓人毛骨悚然,燈亮的時候卻能看到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蹲在那燒紙錢,一邊朝火盆裏丢紙錢,嘴裏一邊絮叨的念着:“老吳啊,你在下面還好麽?兒子娶了媳婦了,我知道你一直盼着給兒子說媳婦,但兒媳婦懷孕了,爲了避諱也就不能祭拜你,你也就多寬待些,不要怪罪……”
周文淵兩人轉過牆角的時候正好燈滅,燈亮的時候忽然看到這燒紙的老太太,可把孫言楓吓了一大跳,三步并作兩步跳上旁邊的站台。
“你可真給你師父丢人!”周文淵搖頭失笑,正要跟着走上站台,這正給亡人燒紙錢的老太太不知道是蹲久腿腳麻了還是怎麽地,身子一個哆嗦就向前傾去,雖然用手撐地沒有趴在地上,但老太太的膝蓋卻把火盆頂出三尺開外去,這火盆乃是鋁合金的,極爲輕薄,被這一頂甚至豎起來,還在燃燒的紙錢和半盆子紙灰撒了一地,火盆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打了幾個轉,“咣當”一聲倒扣在地上。
“要遭!”周文淵修行十餘年,雖然還沒練成神魂,但卻在定神層次困了三年,性光早就收攝攢聚成一團,性光用處能看到靈幻鬼怪,鬼因執念而生,沒有廟祠收留的更是孤魂野鬼,每年隻有中元鬼節鬼門大開這一天才能出來享受祭祀供奉,你可以想象一下,一隻餓了一年的鬼,正要吃飯的時候卻被人把飯碗打翻在地,這情況不要說鬼,就是人也要炸毛。
周文淵微微閉目,再睜開的時候雙眼籠罩着一點白光,性光用處朝老太太望去,隻見老太太身後有一道黑影悄悄退走,而倒扣的火盆中卻有一團綠油油的鬼火轟然而起,化作一隻三尺大小,極度扭曲的臉孔,帶着無數火星紙灰嚎叫着朝老太太撲過去。
周文淵臉色一沉,這老太太剛那一哆嗦居然是人爲的,目的就是激怒亡靈。
生靈分魂魄和肉身,魂魄是念頭攢聚,思緒漫天飛,雜念無有窮盡,沒有肉身牽制的魂魄就更難以控制,所以性修修行定神是第一步,隻有定神之後才能講修行。
人死失去肉身就隻有魂魄亡靈殘留,有祠堂的還好些,能受香火庇護,躲避陽光大風等對于亡靈來講的災害,沒祠堂收留的就隻能流落野外,挑陰暗的犄角旮旯藏身,不僅不能享受香火穩固魂體,還要時時受風吹日曬,偏偏魂魄脆弱,風吹日曬和上刀山下火海也沒區别,如此以往,魂魄中不知積累下多少不滿和怨恨,因此越是死的久的鬼,就越容易受到刺激而激發怨氣,變成怨靈惡鬼,而怨靈惡鬼隻要沾了血,就再不得自我解脫,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怨氣也是雜念的一種,性修單煉魂魄,最擅長的就是化解和消除雜念,降服消滅惡鬼更是修行人的本分,隻是這隻怨靈的誕生乃是人爲,貿然出手隻會被人暗算,當下周文淵心中略微思索便跑到站台旁,吩咐了孫言楓一句,左手隔着衣服摸了摸懷中的金剛杵,右手卻扣緊一張黃符,準備随時救人。
“小子,莫要多管閑事,這怨靈是我早就看中的!”周文淵正盯的緊,眼前卻猛地一黑,一個黑衣黑面的男子像鬼一樣出現在自己面前,也不見張嘴就發出低沉的聲音,簡直不似人類,唯兩隻眼睛閃爍着白光顯得有些靈性。
“你是故意激怒亡靈,讓他變成怨靈?”周文淵瞄了一眼,這黑衣人兩個膀子上分别漂浮着一團綠油油的鬼火,其中一股的氣息和剛才從老太太身後離開的黑影很是相似,周文淵臉色難看,喝了一聲,手中黃符卻捏的更緊!
黑衣人卻不答話,隻是盯着周文淵看,泛着白光的眼睛腫透露出的隻有冷漠。
“怨靈殺了親人就會變成惡鬼,養鬼驅鬼,你是魔道不成!”被人無視,周文淵臉色更加難看,點點白光随着自己情緒朝着手中黃符彙聚,黃符上朱紅色的紋路一點點亮起,周文淵幫張子道調教孫言楓,這張五雷符就是報仇,相當于陰神高手凝神一擊之力。
黃符上的氣息讓黑衣人心中警鍾長鳴,連忙道:“你不要污蔑人,你那隻眼睛看到我是魔道,我可是日丸陰陽師,收攝惡鬼化爲式神,你不要污蔑……”
如今是現代社會,槍炮鎮天下,性修單煉魂魄,陽神便是終點,但就算是修成陽神,對上百杆長槍齊火也要飲恨,因此如今的修行者都很低調,正經修行人都低調,魔道修行者的地位可想而知,人人喊打都是輕的,如今信息社會,修煉魔道簡直連容身之地都沒有,黑衣人雖然狂妄卻也不敢背這個鍋。
黑衣人心裏想的多,但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身子猛然一晃,周文淵隻聽到一陣刺耳的的刹車聲,随後一個巨大的黑影“咣當”一聲将黑衣人狠狠的撞出去!
周文淵後背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他和黑衣人可隻差站台這一塊台階,黑影撞飛黑衣人停下來,卻是一輛綠色的公交車,駕駛位的窗戶開着,叢裏面冒出一串煙圈,随後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從駕駛位伸出頭,對着黑衣人的方向淬了一口:“龜兒子,什麽狗東西,也敢來天朝撒野!”
“守夜人!”周文淵朝黑衣人看去,黑衣人消失,原地隻有一個巴掌大小的物件,曉得這是修行人借物代形的法器,當下轉過頭看着司機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