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不陰不陽地說了句,柔克義苦笑了下,懶得再費腦筋去想些什麽了,自己在這方面的智力,和袁世凱相比實在有些差距了:“好吧,袁大人,請繼續說說您的理由吧。”
袁世凱笑了笑,其實最好對付的就是洋人,朝廷裏從來畏懼洋人,可自從自己巡撫山東開始,幾乎每天都在和洋人打交道,這些個洋人,在自己面前從來隻有吃虧的份:
“各省官員必須保證外國人的安全,否則立予革職,永不錄用。這官員,可不包括軍人那,您說是不,公使先生?”
袁世凱的話永遠那麽從容淡定,不慌不忙,臉上似笑非笑的樣子,完全讓人捉摸不到他下一句話要說什麽,下一步應該怎麽去走。
其實柔克義非常清楚,各國公使雖然不太把清國朝廷放在眼裏,可對這位北洋大臣,還是非常忌憚的。
他喜歡抓住别人的短處,然後來要挾對方,可是在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後,又會給各國公使一些甜頭嘗嘗。
“那麽您說吧,袁大人,您準備怎麽處理此事?”柔克義的話裏分明帶着無奈。
袁世凱嘴角微微向上撇着,似乎在那笑着:
“這就對喽,這談判談判,總得談那?這就好像做買賣,您開出一個價碼來,我不得還價,您說是這個理不?要是這貨不行,我再到别家買去,誰都甭拿着手裏的這麽點本錢,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您呢?就是那做買賣的中間人......”
柔克義有些哭笑不得,這位清國第一重臣,竟然把那麽莊嚴的談判形容成了做買賣,這個時候又聽袁世凱說道:
“日本人的意思無非就是要懲辦蕭天,乃至于取了他的腦袋,然後再交還那批本來就屬于大清的文物,再賠禮道歉,賠上一些銀子.......”
柔克義神色變得肅穆起來,袁世凱終于把話題說到正題上了:
“懲辦蕭天,無論對我大清還是對日本人來說,都是不明智的決定,各國那麽多的記者,可都正在看着呢。一個蕭天的腦袋,能值多少銀子?朝廷一個聖旨,咔嚓一聲,人頭落地,可是殺了蕭天之後呢?隻會激起民間和軍隊中對朝廷的不滿,對日本人的憤怒,各地反日情緒隻會更加高漲,日本國得不償失!”
柔克義微微點頭,袁世凱的話正是自己之前心裏所想的。
其實日本人并不是真的那麽急着要拿蕭天的腦袋,蕭天雖然在中國人心裏已經成了民族英雄,可是其實還是個若有若無的小人物罷了。日本人的真正意圖,是要借着這件事情,來逼迫清國政府答應他們的一些條件,比如借款等等。
袁世凱太了解那些日本人了,隻要能夠滿足了日本人的胃口,殺不殺蕭天根本無關緊要。
“這樣吧,公使先生。”袁世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您給日本人帶個話,這談判,我們願意開啓,停火,也可以。但不是我們第一個停火,而是大家約定時間,一起停火。這樣吧,明日,22日6點,咱們就定爲停火時間,您看怎麽樣?”
柔克義在那想了一會,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的,甚至袁世凱提出的條件在柔克義看來是完全公平的。明天6點,日本人在得知了這一情況之後,同樣也需要考慮,并且把這一命令下達給部隊。
送走柔克義後,楊度從裏面閃了出來:“宮保,你真認爲蕭天能在明天六點前殲滅第四聯隊?”
袁世凱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目前還沒有安陽方面新的消息,我盡可能的幫存毅争取到了時間,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殲滅了第四聯隊,日本人就被動了,咱們手裏也就有了充足本錢,存毅想來也明白這個意思。”楊度眉頭緊鎖:“可時間還是太緊迫了那......”
“大帥,安陽方面急電!”
“念!”
“電呈大帥:光緒三十四年,西曆一九零八年四月二十一日,我北洋第三鎮第六協第十一标組建決死隊,與日軍第四聯隊做決死之沖鋒!标下第十一标标統蕭天,親任決死隊隊長,前進生,後退死!一戰功成,揚我國威!
此電,北洋第三鎮第六協第一标标統蕭天。”
楊度一個機靈:“存毅這是要玩命了!”
“我的意思,存毅已經知道了......”袁世凱臉上的緊張之色一閃而過:“原本循序而進,第四聯隊必敗無疑,可是咱們留給十一标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一天時間,要全殲第四聯隊,讓誰指揮都沒有更好的辦法。決死隊,決死隊......”
“宮保,得想個辦法那。”
“電報拿來。”袁世凱拿來電報,仔細打量了會,忽然提起筆來上面改了幾個字,然後交給了楊度。
楊度接了過來,看到電報上的“‘電呈大帥’,已經變成了‘電呈大清國皇上,皇太後’,‘揚我國威’,已經變成了‘借太後聖威,揚我大清國威’。”
“立刻派人呈報朝廷并太後!”袁世凱再無遲疑,面色凝重:
“同時,把這份電報交給各報社,并且要盡快的要讓更多的人知道。蕭天決死日軍,揚我國威;十一标浴血奮戰,前赴後繼。大清上下一心,共抗外侮!”
“蕭天真是敢玩命那。”見袁世凱已有算計,楊度放下心來:
“宮保,這人也算得是你麾下第一猛将了,此番你而度救他性命,恩同再造。蕭天必然視你爲親生父母,有蕭天那麽個忠心耿耿的人在身邊,宮保足可高枕無憂了。”
“我要的不光是猛将那。我北洋猛将如雲,再多一個蕭天其實也沒有什麽。”袁世凱卻有些不以爲然:
“我要的是一代名将,猛将死了,我可惜,但不會痛心。可名将要是死了,那就是斷我臂膀那。皙子,你說蕭天是猛将還是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