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耀的報告讓蕭天抱着雙臂很久沒有說話,過了好大一會問道:“左右兩翼運動如何?”
“日軍已經察覺出了我軍正在從兩翼進行包抄,在正面加緊攻勢的情況下,也分出一部分力量進行側翼防守。”
“你們知道我有一個好朋友曾經說過什麽話嗎?”蕭天忽然嘴腳動了一下,好像在那笑了:“日本有兩個東西最不可取,一個是教育,還有一個是軍事。”
看着部下有些茫然,蕭天終于笑了出來:“日軍隻知道一味在正面強攻,尤其是在大小黃灘都已經控制在我軍手上的情況下,還是一成不變,拼命企圖用士兵的性命換取勝利,兩側完全暴露給了我軍。一部分力量?原本人數不多,要麽幹脆全部投放到正面戰場,要麽幹脆加強兩翼,由進攻變成防禦,可日本人卻偏偏選擇了最下策的辦法!馬弼!”
“到!”
“你拉一個隊上去增援小黃灘,但必須隻能在明日中午前到達!”
“是!”
蕭天冷冷笑了一下:“再讓楊天雲堅持一下,把日本人再放進來一些!”
馬弼大聲應了,遲疑了下:“标統,從目前的狀态看,我軍繼續堅守,乃至于打敗日軍問題都不是很大,不過一旦原田大隊被殲滅的話,會不會讓戰争進一步擴大?”
“是啊。”司徒耀接口說道:“我和馬弼讨論了一下這事,畢竟咱們手裏隻有那麽一點本錢,打一兩場仗咱們打的起,可要真把戰争蔓延擴散下去,隻怕......”
“隻要這次赢了,日本人就不可能繼續擴大戰争!”蕭天一笑:
“你當日本人真的想打?他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咱們用如此強硬的态度去對待他們所謂的最後通牒。騎虎難下,不得不打!日本沒有那麽大的力量,能把戰争繼續擴大。咱們隻要打赢了,日本内部自己就會先亂起來!”
說着看了兩個部下一眼:“現在不要去考慮日後的事,先把眼前的仗打好!目的隻有一個,給我幹淨利落的把原田大隊吃了!”
小黃灘陣地,下午5點30分。
對面的日軍正在重新集結隊伍,也許這将是今天最後一次戰鬥。
陣地前一地的屍體,日軍前後四次進攻都被弟兄們打退,楊天雲檢點了一下,自己這還剩下三十九個兄弟。
不對,三十八個,那個叫穗子的小屁孩根本不能算是士兵。
拿了一個冷饅頭扔給穗子,楊天雲輕輕踢了他一腳:“穗子,怎麽樣,打仗好玩不?”
“好玩!”穗子的回答讓楊天雲倒怔了一下,就見穗子一邊津津有味的啃着饅頭,一邊說道:
“我以前聽說書的說嶽爺爺打金兀術,先故意失敗,把金兀術引到埋伏裏,然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咱标統大人爲什麽不這麽做?”
“屁!”楊天雲啐了穗子一下:“說書的能和真的打仗比?瞧見沒有,現在都是大炮機槍了,那時候都有這些東西嗎?”
“反正将來要是我能當官,我就按照嶽爺爺的辦法打!”穗子不滿的嘟囔了一句。
“隊長,東洋人準備進攻了!”
楊天雲彈簧一樣從地上躍起,剛才還三三兩兩的士兵們,也都迅速進入各自崗位。
望遠鏡裏看到,幾個日本軍官正在那裏大聲呵斥着什麽,日本士兵一個個站得筆直,不斷的在那大聲回應着什麽。
“東洋人這次是想要玩命了。”楊天雲自言自語了句,随即吼道:
“弟兄們,都打起精神來!東洋人要上來了,頂過這次,晚上許就太平了!”
例行公事一般的炮擊開始,日軍開始向陣地湧來。
不需要任何命令,士兵們都靜靜的在等待着,沒有一個人說話。
程德遠居然也學會了抽煙,朝陣地外看了一眼,臉上什麽表情也都沒有,蹲在那裏“吧嗒吧嗒”抽着卷煙,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打!”
這一聲命令傳到耳中,程德遠的手卻好像上了發條一樣,分秒不差的彈到了機槍上。
嘴裏依舊叼着半截卷煙,手裏的機槍卻開始吼叫起來。
從戰争開始到現在,程德遠用了最短的時間,把自己從一個讀書人變成了一個士兵,然後又變成了一個對戰場上發生的一切都再也無所謂的兵**。
也許程德遠過去會認爲“兵**”是個貶義詞,但現在卻完全不這麽認爲了。
邊上傳來一聲沉悶的倒地聲音,程德遠都不用看,知道自己的彈藥手又陣亡了,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大叫了一聲:
“再來一個!”
一個瘦小的身影貓着腰沖了過來,程德遠看了一眼:“穗子?”
“秀才,我看都看會了!”穗子笑嘻嘻的大聲說道:“秀才,等有空你教我讀書呗?”
程德遠心裏緊了一下,這話聽起來那麽熟悉,以前魏常也經常這麽和自己說。兩隻握着扳機的手握的更加緊了,似乎要把全部的郁悶都從機槍裏宣洩出去:
“成,等打完了這仗,我要是還活着,我一定教你讀書!将來做什麽,都别當兵!”
“秀才,我還就喜歡你們這樣的!”
“小王八蛋,這有什麽好的?除了饷銀高點,打起仗要就要死人的!”
“反正我就是喜歡!”
“小王八蛋,将來沒準你能有出息!”
機槍的轟鳴聲,很快将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對話淹沒。
日軍潮水一般沖了上來,陣地上機槍、步槍、炸彈拼命的發出讓人顫抖的吼叫,生命在這裏成了最下賤的東西。
炮彈不斷的在陣地上爆炸,可這些士兵早已經已經無動于衷。早死晚死,其實沒有多大分别。
麻木了,這些士兵都已經麻木了,感覺不到痛苦,感覺不到死亡的害怕,戰争對于這些士兵來說,已經變成了一個傷亡數字的遊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