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遠呆呆地看着魏常的屍體,眼眶紅紅的,眼淚早就已經哭幹。
一個大活人,怎麽說死就死了?就在半個小時前,還是活蹦亂跳的。
魏常身上的遺物都被掏了出來,兩塊銀元,這是魏常把自己的絕大部分饷銀都托長官帶給家裏之後,自己省吃儉用省下來的。
魏常說了,等到休假的時候,就給自己老娘買上一件新衣服,老娘爲自己苦了大半輩子,除了成婚那天,就沒穿過一件新衣服。
一本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寫着“關關‘O’鸠,在河之洲。‘OO’淑女,君子好逑”幾個字。當中不會寫的字,都用一個圈代替了。
程德遠知道魏常********想着要學認字,對自己虔誠得好像真正的學生對待老師一樣,如果魏常還能夠再站起來,程德遠發誓一定要把自己的全部知識都一股腦的教給魏常。
原本幹涉的眼睛又變得潮濕起來,眼淚又不争氣地落了下來......
“埋了吧。”楊天雲在後面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這次進攻,打死了三十多個日本人,自己這也陣亡了七個。七個活蹦亂跳的兄弟!
戰争才剛剛開始,八十九個兄弟,隻剩下了八十二人,而戰争,還将繼續下去......
......
“标統,大帥電報!”
“大帥說什麽?”
“大帥問我處戰況如何?”
蕭天想了一下:“回大帥,日軍已經開始進攻,我軍奮力還擊,目前日軍以一個大隊進攻我小黃灘陣地,戰況激烈,小黃灘陣地還在我軍手中,我已下令小黃灘堅持至明日下午方允許撤退!”
“是!”
蕭天在地圖上看了一會,拿起了軍帽:“來人,去内黃,把蔣傑給我叫到内黃去!”
此時内黃陣地正忙碌成一片,标統大人到了,居然士兵們也都沒有注意。進了指揮部,看到蔣傑比自己先到,正在那和司徒耀和馬弼争吵着什麽。
“拉我的兩個隊去小黃灘!”
“憑什麽?老子在這打的好好的,你現在來搶什麽功?”
“耀子,這麽說可就沒意思了啊,你在這打的暢快,我的弟兄們在那看得眼穿!有好事的,不能讓你一個人獨享了是不?再說,我可是你的長官!”
“蔣老兄,這長官是長官,可搶功你想都别想!”
蔣傑和司徒耀兩個人嗓門越來越大,馬弼在邊上抽着煙,笑嘻嘻的也不說話。
蕭天在那聽了一會,眼看居然到了現在還沒有人發現自己到了,有些氣惱:“都争什麽呢?”
“标統!”三個人這才發現标統到了,急忙停止了争論。
蕭天讓人拿來地圖:“咱們的步隊營,正在朝日軍兩翼包抄,最早後天下午,革文軍、沈讕哲就可以到達日軍左翼。不過我發現咱們的一個疏忽。大黃灘!”
蕭天的手在大黃灘的位置重重砸了一下:“現在日軍也沒有發現此地,一旦日軍以一部兵力正面攻擊小黃灘,一部兵力側面偷襲大黃灘,對小黃灘形成夾擊之勢,同時直接對内黃展開攻擊,我軍形勢危急!”
說着朝蔣傑看了一眼:“蔣傑,你親自帶兩個隊趕到大黃灘,立即啓程,隻要日軍對大黃灘發起攻擊,必須死死給我頂住!”
“是!”蔣傑大喜過望,興沖沖地走了出去。
“前面情況怎麽樣了?”
“标統,前後打死四十多個日本人,不過......”馬弼先是興奮地說了聲,接着神色有些暗淡下來:“咱們也陣亡了七個兄弟,有個叫魏常的,你也認識,重機槍手,身帶重傷,還是一直堅持到了最後......”
“打仗,總會死人的。”蕭天神色也暗淡了下:“魏常家裏還有什麽人沒有?”
“就一個老娘,一個弟弟了。”
蕭天輕輕歎了口氣,慢慢走出指揮部,目光,停留在了小黃灘方向......
......
“隊長,日本人又上來了!”
“那邊,拉幾個人去那!”楊天雲連着放了幾槍,親眼看到一個日本士兵倒在了自己的槍口下,大聲喊道。
日軍開始集中炮火轟擊小黃灘右側陣地,猛烈的炮火迅速将整個右側陣地籠罩。
此時在小黃灘陣地身後,十一标炮兵也開始拼命以炮火給予小黃灘支援。但這個時候,日本炮兵較高的作戰素質和豐富的作戰經驗開始得到體現。
炮彈準備的落到右側陣地,迅速切斷了這裏和小黃灘主陣地之間的聯系。
炮聲終于稀疏下來,還沒有等人喘上口氣,十幾個日軍士兵已經嗷嗷叫着沖了上來。
李一抖落了身上的塵土,看了下周圍,幾個兄弟全在炮擊中陣亡了。
以前記得長官好像和自己說過如何躲避炮火攻擊,可自己記得那次根本沒有仔細聽,娘的,現在後悔可晚了。
“李一,你他娘的還活着啊?”
“棚目,你也還活着那?”李一欣喜的大聲叫了出來。
“娘的,你死了老子都不會死!”棚目屈正連着呸了幾聲,也不知是吐到嘴裏的泥土,還是在那啐着李一的衰話。
“棚目,就咱們兩個了!”
“娘的,兩個也打!”屈正拿袖子插了下槍:“全體都有,進入戰鬥崗位!”
“是,進入戰鬥崗位!”
“打!”
兩枝槍同時歡快的鳴叫起來,清脆的槍聲一聲接着一聲,最前面的兩個日本士兵一聲未哼的倒在了槍口之下。
原本以爲在猛烈的炮火之後,這個陣地上已經沒有活人了,但是再度遭到打擊,讓沖鋒着的日本士兵變得有些慌亂起來。
這些支那士兵,絕不和之前想像的那麽無能!
他們一直都在戰鬥,從第一槍打響到現在,他們始終都在用自己的武器牢牢的守衛着自己的陣地!
小黃灘,必然成爲原田聯隊裏所有日本士兵永遠無法忘記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