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河西諸藩部而言,想不想要漢室戶口本?
自是做夢都想要!
不止是一般牧民,高層貴族也是如此!
因若非漢家臣民,那麽輝渠部的貴族,就永遠要面對他們升遷路上的天花闆!
不能擔任将軍,不得出任縣令以上文官,便連想送子弟進學,都隻能找那種不入流,純粹隻看錢的士人。
而底層牧民,則因無漢家戶籍,故而放牧區域、範圍皆是大鴻胪固定的區域,越界之人輕則受罰,重則可能被以細作、通敵的罪名處死。
對谷羌、渠羌這樣已經定居下來的熟羌部族而言,沒有漢室戶口本的弊端則更大!
因是藩部,所以他們需要受屬國都尉與大鴻胪的雙重限制。
不能購買鐵器,遇到災禍不能得到官府赈濟,不能得到國家撥款,更不能與漢家移民一樣享受賦稅徭役減免政策,更無法和其他漢家移民一般得到漢室資助的農稷技術指導。
故而,河西諸部,上上下下日日夜夜都在做夢,夢想着長安天子大發慈悲,降下恩诏,準他們和漢朝移民一般編戶齊民,享受種種漢室政策的優惠。
隻是……
朱安世低着頭,拜道:“将軍若欲如此,末将恐大鴻胪那邊不會同意……”
這倒是實話!
漢家九卿,各司其職。
其中大鴻胪,除了負責對外,還兼有控制對内諸藩的職責。
更有着一個龐大的屬國都尉衙門來專門負責對口諸部。
而屬國都尉,是大鴻胪中油水最肥厚的機構了。
旁的不說,就單單以現在暢銷天下的毛料而言,幾乎所有的原料産地,都在受屬國都尉控制。
人家随随便便伸伸手,就是幾百萬的利益。
但張越卻隻是輕輕一笑,不以爲意的道:“無妨,如今的屬國都尉司馬玄乃我舊部……”
“至于當朝大鴻胪……”他咧着嘴笑了起來:“相信他會理解的!”
嗯,不理解也沒辦法!
整合河西,集中權力,這是他的既定方略。
誰擋路,誰就是他的敵人!
朱安世聽着,楞了一會,終于知道,恐怕今日的事情,乃是這位舊日的侍中策劃已久的。
說不定,他一直就在等着今天。
一個橫掃群雄,一統涼州的機會。
于是,他迅速俯首拜道:“末将願爲将軍效犬馬之勞!”
張越聽着,笑了起來,道:“汝且近前來!”
朱安世于是爬到張越面前,拜道:“請将軍吩咐!”
“汝明日且先回武威……”張越湊到朱安世耳邊,低聲的囑托起來。
朱安世聽着,不停點頭,同時在心中将這些事情牢牢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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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裏數日,來到黑城塞的人越來越多。
幾乎整個河西四郡的地方望族、豪族乃至于太守、郡尉,都派來代表,求見張越。
張越自是一邊虛與委蛇,與他們打起了太極,而在另一邊,則悄然派遣司馬玄、郭戎、常寬等親信心腹,率部打着巡視的名義,進入敦煌、武威、酒泉、張掖諸郡,然後以鷹楊将軍的名義,将各郡地方戍卒、郡兵統統掌握在手中,釜底抽薪,斷絕了發生變亂的可能性。
待一切準備就緒,張越忽然召集所有在黑城塞之中的諸郡名門、豪族及官員代表,向他們宣布:民生,天下之重也,生民,先王之訓哉!今天子命我爲涼州刺史,當親民親爲。
于是,将地方農稷事務、水利建設,統統收歸刺史所有。
這自然立刻引發了這些人的反對與異議。
可惜,沒有用!
作爲天子欽命的刺史,持有天子所許可‘便宜行事’的權力,自然有權如此行事。
作爲鷹楊将軍,他手握大軍,也有能力這樣去做。
作爲公羊學派的領袖,他更有資格如此做。
河西四郡,乃至于隴西、北地、九原諸郡之中,根本不存在可與他分庭抗禮的存在。
兼之,如今居延、河湟大豐收,整個涼州的百姓,甚至是地主貴族,都在期盼着他這位鷹楊将軍将優良的種子、先進的農具與技術傳授給他們。
于是就連原本這些地頭蛇最大的依憑——百姓民心與輿論,都在張越這邊。
他們的反對與抵抗,簡直和蚊蟲一樣,不疼不癢。
故而在宣布了自己的這個決定後,張越便直接将這些人統統打發回去。
旋即就任命司馬玄爲涼州護粟都尉,而他本人則親自擔任涼州護粟将軍,組建了隸屬于刺史下面的‘農稷司’。
然後,随着他的一聲令下,早已經進入四郡,控制了地方郡兵、戍卒的司馬玄等人立刻率領大軍,直接接管整個涼州的地方事務。
直到此刻,河西四郡的地方豪強、士族才反應過來。
但已然遲了。
在刀槍劍戟面前,他們的所有掙紮都顯得和小孩子的哭鬧一般可笑。
不過數日,河西四郡的地方事務,就在地方官員的配合或者半配合下,落入張越之手。
而張越旋即下令,命地方郡縣,立刻開始度田,并進行人口普查。
這一手,直接打在了河西四郡的許多豪族身上。
讓他們痛苦不已,甚至還有人組織暴亂,企圖暴力抗拒度田、清查人口。
然而……他們的反抗,迅速被披堅執銳的軍隊所淹沒。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
哪怕是再不情願,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得不主動配合、協助張越來完成度田與人口清查工作。
沒辦法,胳膊終究是拗不過大腿。
河西四郡的所謂豪族、名門,終究曆史太淺,底蘊太單薄了。
簡單的來說,就是朝中無人!
若換了内郡,張越這樣搞,朝堂上早已經是風起雲湧,各種聲音不絕于耳了。
但,在河西四郡,卻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這些曆史最多三十年的所謂名門、豪族,說白了就是一群暴發戶。
在河西或許可以橫行鄉野,但在長安,他們連個水花都翻不起來。
而随着度田工作的進行,張越的權力,終于從居延、令居兩地,深入到了整個河西四郡的地方,直接入駐到亭裏之中。
到得九月初,便是河西的山峽裏的羌人,也知道,現在河西乃是鷹楊将軍說了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