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範明友告别後,張越回轉自己所居的小閣樓。
卻在門口,遇到了一臉陰郁的劉進。
“殿下……”張越迎上前去,拜道:“何故如此沉悶?”
劉進卻隻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不肯回答。
張越一看,便差不多知道,肯定是劉進的家務事了。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縱然是皇室,也是如此。
張越也就明智的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笑道:“不如臣陪殿下,小酌幾杯?”
劉進點點頭,道:“正要叨擾愛卿……”
于是,君臣兩人便在小閣樓中,找了間雅室,張越讓人取來自家釀造的葡萄酒,君臣兩人便坐在塌上,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不過,劉進的酒量,明顯很差。
幾杯葡萄酒下肚,便明顯的有些上頭了。
臉色變得紅彤彤的,說話也有些随意了。
“愛卿見過大将軍的三子嗎?”劉進微醺着雙眼,把玩着手裏的酒樽,輕輕搖曳着身子。
“臣曾有幸,于皇後家宴之上,見過一次……”張越答道:“不過,未有深交……”
嗯,衛氏的公子哥們,之後是曾經發過請帖給張越,邀請張越去他們的府邸嗨皮。
不過……
張越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所以果斷溜回了新豐。
“沒有深交好啊!”劉進一邊飲着,一邊笑道:“孤便甯願不知他們……”
“衛氏三子……哈哈哈哈……”劉進有些縱意的嘿笑着,很多事情,壓在他心中,如今他是找到了機會,打算一吐爲快:“卿是不知道,孤的那幾位表叔與表兄弟們……”
“世人皆以爲,大将軍英雄蓋世,其子嗣必定也乃豪傑……”
“實則……皆是五蠹之蟲而已!”
“殿下慎言!”張越連忙道:“若讓皇後知道,恐爲不美……”
衛皇後可不是什麽善茬!
事實上,這位大漢皇後,無論是政治手腕還是能力,都是一流的。
能居長樂宮數十年不倒,哪是簡單人物?
事實上,若曆史上沒有巫蠱之禍,導緻衛氏盡滅,一旦劉據登基這位皇後的下限也是窦太後,上限說不定是呂後……
不論旁的,單單隻是其在巫蠱之禍中毅然發宮車,動員宮廷禁衛,加入到劉據的隊伍裏,一度控制長安便足可見其手段。
隻是可惜,劉據沒有軍隊支持。
北軍六校尉,無一響應。
就連守衛長安三宮(未央、長樂、建章)的衛兵,也不肯聽命。
所以,政變失敗,全家撲街。
假若曆史上劉據能得到軍隊支持,恐怕故事就是另外一個結局了。
說不定就是一個漢版的沙丘之變。
而這位衛皇後,與呂後一般,護短的很,對于她的親戚和子侄,非常溺愛。
特别是衛氏三子,簡直都快被她寵上天了!
所以,老話說,慈母多敗兒,不是沒有道理的。
“呵呵……”劉進苦笑着:“皇祖母她老人家,就不怕慣出下一個田氏、王氏外戚?”
“便不怕将來,有人說:使武安在族矣?!”
“孤受夠衛氏了!”
心中想着那些自己聽過的衛氏傳言,再想着今日衛伉那令人作嘔的神态。
劉進便滿腹憤懑,心情壓抑到無法呼吸。
張越見着,也是感覺有些同情。
劉氏有許多個詛咒。
其中之一,便有一個外戚跋扈的說法。
自高帝以來,除了太宗外,哪位天子沒有吃過外戚的苦?
當今天子就更是一度被窦氏壓制。
好不容易窦太後駕鶴,又遇上了王太後當權,連與他一起長大,志向相同,有着共同語言的韓嫣也被王太後殺了。
武安侯田蚡,更是一度執掌朝政,說一不二。
所以,在曆史上武帝最終殺母存子,立了昭帝劉弗陵,任命霍光等爲顧命輔政大臣。
可惜,卻也還是未能阻止這個詛咒蔓延下去。
最終,由外戚王莽完成了覆滅西漢,終結這個詛咒的使命。
不過……
仔細想想的話,其實衛氏這樣跋扈和驕奢,未嘗不是當今天子和衛皇後故意放縱的。
你想啊……
衛青已經那麽牛逼了。
若衛青三子裏,再出一個牛逼的人物……
這樣兩三代後,劉氏天子還玩毛啊!
衛家直接就可以學司馬氏了,都不用麻煩王莽了!
而且,對于漢室這個政權來說,其實英雄功臣之後,淪爲纨绔子和廢物、戰五渣,說不定是現實需要。
因爲隻有這樣,才能爲新的勢力,創造出上位的空間。
不然某一個家族,長期把持高位,豈不就是階級固化的前兆?
特别是在張越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曆史上的那些西漢名臣名将的後代後,越發的感覺很可能事實就是這樣的。
讓大将名臣之後,向纨绔發展,幾乎貫穿了漢王朝的整個生命周期。
無論是那些開國将相,還是武、昭、宣三朝的中興大臣。
基本上就沒有人能找到一個合格的接班人。
統統都是牛不過一二代。
而元成兩代,不能和先帝們一般,誘導功臣、外戚之後,變爲纨绔,出了一個王莽,一切就gg了。
張越想到這裏,眼神忽然迷離了起來。
因爲他想起了後世的一個著名潛規則。
“曆史還真是螺旋上升……”張越感慨起來。
待他回過頭,發現劉進,已然是喝醉了,趴在案幾上,睡得非常沉。
張越見着,搖了搖頭,找來一張毯子,給劉進蓋上。
然後他站起身來,看着在房中的宦官、宮女以及劉進的随從,冷然盯着這些人,道:“若今日殿下之言,有一字外洩……”
張越微微一笑,道:“爾等皆族矣!”
衆人聽着,慌忙拜道:“下官(奴婢)等遵命!”
“不要妄想以爲能瞞天過海……”張越卻是有些不太放心,強調道:“本官有的是手段,能夠查清楚洩密者!”
“而且,本官向來言出必行!”
“下官(奴婢)等明白……”衆人都是戰戰兢兢,低着頭,紛紛拜道。
張蚩尤的威脅,他們不敢不信。
蓋因爲,迄今爲止,張蚩尤言出必行!
說殺某人全家,就真的殺了某人全家!
何況他們這些小蝦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