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王厚,幾乎所有鄭縣官吏,在此刻都陷入了絕望之中!
南陵張子重,就像一個夢魇,讓他們隻是聽到名字,就已經感覺窒息,更别說現在對方就戰在面前,手握着屠刀,掌握着自己等人的生死!
沒辦法,每一個谷梁學派的人,都不會忘記,這個災星給郁夷、雍縣甚至整個太子系的‘淳淳君子’造成的災難!
就爲了幾個泥腿子,這個災星,将膿包擠開了!
每每想到這裏,大家何嘗沒有扼腕歎息,誰不是痛心疾首?
而現在,鄭縣君子們,恐怕……
每一個人都因爲恐懼,而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緊張之中。
張越卻是踩着那王厚的臉頰,恨不得将他踩成肉泥!
“王縣令,真是好本事啊……”張越冷笑着,腳下微微用力,将這個渣渣的臉都要踩變形了。
“鄭縣攏共不過七千餘戶,四萬多畝在冊土地……”
“縣令爲政鄭縣不過五載,便讓鄭縣戶口和土地的七成,變成了賬面數字!”
“好得很嘛!差一點點就可以趕超濟南郡了!”
這王厚張口就是一千金賄賂,錢從那裏來的?
靠着剝削農民,哪怕敲骨吸髓,恐怕也搞不到這麽多。
所以,此君在鄭縣做了一件‘好事’。
他和地方豪強地主貴族們勾結起來,通過高利貸,讓無數自耕農和小地主家庭,背上沉重負擔。
但他們無法償還的時候,就隻能賣兒賣女賣妻子土地家産最後賣自己。
短短五年間,鄭縣的土地兼并速度超過了過去一百年!
爲了防止人民反抗,捅出什麽大簍子來。
所以,這位縣尊打着親親相隐的幌子,将權力下放到了鄉亭的宗族之中。
讓地方豪強、地主們,得以私設公堂。
由是,地方的自耕農和小地主迅速消亡。
同時,數個超級大族崛起。
這些渣渣,甚至在鄭縣開始玩起了東漢的莊園經濟。
在各自地盤内部,建起了國中國。
漢律在此,根本是一紙空文,地方宗族族長和宗族的規矩,才是一切!
而敢于反抗的刺頭,隻要稍有苗頭,就會被嚴厲鎮壓。
漢家人民,可以持械,有反抗能力這固然不假。
然而,豪強的武器裝備和打手狗腿子,比農民強了不知道多少!
這就像米帝家的持槍權一樣,下層人民雖然有槍,但都是短槍,而且沒炮!
而大資本家們,卻是槍炮齊全,還有鐵絲網和機槍。
更重要的是打手們訓練有素,組織遠勝匹夫之勇的屁民。
這可怎麽玩啊!
更不提,這位王縣令和他的縣衙以及整個鄭縣官僚系統,屁股全部坐在了地主豪強那邊。
農民告地主,直接就會被駁回,以所謂‘孝道’和‘宗族’的名義,讓地方宗族處置。
地主告農民,一告一個準!
哪怕偶爾有鄭縣農民,逃出鄭縣去長安舉報,越級上訪。
京兆伊的有司,也會裝聾作啞,當做沒有這個事情。
至于鄭縣明面上的那些公田,實際上也早就沒了。
隻是挂在賬面上,做個樣子給上面的人看罷了。
這次王厚等人,其實隻是打着公田抵押的幌子,想把這個事情遮掩過去。
簡直是太機智了!
不去混華爾街,都是屈才!
“鄭縣尚且如此,關東某些郡國,局勢又該糜爛到什麽地步了?”張越也不由得心中一緊,感到有些後怕。
關中都已經長出了門閥的萌芽。
關東某些長期不穩的郡國,豈不是要長出枝丫來了?
無論如何,張越清楚,所謂門閥,隻是講的好聽。
實際上,這是一個宗周奴隸莊園經濟在封建社會的改良版。
門閥制度下,人分三六九等。
就連統治階級内部也是等級森嚴,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卿士。
至于普通農民?
幾乎沒有人會去在乎他們的死活!
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給老爺們種地、服務、當炮灰!
恐怕便是宗周時代的莊園,井田制下的國人,也要比門閥制度下的庶民要有自由!
這樣想着,張越就更是怒不可遏!
想開曆史倒車玩門閥政治?
去死吧!
聽着張越的話,所有在場官吏,都如堕三九寒窟。
人人面帶絕望,他們都很清楚,鄭縣的膿包被擠破後,大家的下場是什麽?
抄家滅族都是輕的!
五馬分屍,千刀萬剮,都算便宜他們了!
沒辦法,劉氏的國策,從高帝開始至今,一言以蔽之就是一句話: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
哪怕如今,随着土地兼并加劇和人口不斷增殖。
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的社會模式,已經越發的撐不住了。
就連關中,也早就退化成了一夫狹五口而治四十田。
但國策就是國策,是基本制度。
隻要上面沒有說改,誰逆勢而行,就是死全家的節奏!
而他們在鄭縣的所作所爲,完全就是标準的亂臣賊子行爲!
“張子重!”被張越踩着的王厚,忽然尖聲尖叫起來:“汝捅了這麽大簍子,就不怕陛下問罪?家上遷怒?!”
在他看來,現在的鄭縣,已經是一個大刺猬了。
境内豪強,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許多家族,有人在京兆尹有司擔任高官,甚至還有人在丞相府裏擔任要職。
這些人與力量加起來,足可讓這個可恨的張蚩尤吃一個大虧。
“簍子?”張越聽着笑了起來:“區區鄭縣的劣紳蠹蟲,在本使面前算個什麽?”
“難道,他們還敢造反不成?”
在漢家,一切地主豪強都隻是待宰羔羊而已。
後世威風八面,連皇權都不可以無視的這些鄉賢們,别說反抗皇權了,就連縣令也無法反抗。
再牛逼的豪強,也不過是一刀砍了的事情。
将整個郡,從上到下洗一次,在漢季從來不是新聞。
每年都有新紮酷吏,靠着鐵腕清洗和鎮壓境内豪強出道。
對張越來說,這些渣渣,更是不值一提,收拾他們就和砍瓜切菜一樣輕松。
他甚至巴不得這些家夥造反呢!
于是,扭頭對金賞道:“金兄,煩請兄長去縣城中張貼布告,曉瑜全縣,命縣中士大夫豪強,人丁在十口以上者,在三日内主動申報别戶名單,不然……”
張越輕笑道:“勿謂言之不預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