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完畢,大臣立刻開始,對這彈章開始議論。
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也是最重要的工作。
而且,在看到這奏疏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領會了天子的意圖——出了這樣的事情,太子不可能沒有錯!
隻是……
太子雖然有錯,太子的臣子們呢?
太子太傅,太子洗馬、太子家令、太子舍人,林林總總,數以百計的官員。
國家每年給他們開那麽多俸祿,授給他們這樣光榮的事情。
卻不能督導太子,其罪難逃!
當即,太常卿商丘成就道:“陛下令吾等共議此疏,本官愚以爲,侍中張子重所彈劾之事,确實如此!太子身爲國本,君前狂言,有罪當笞!”
其他人聞言,紛紛互相看了看,然後,立刻都附和起來:“太常所言極是!”
尤其是那些太子系或者親太子、不希望太子被廢的貴族大臣們,都争相附和,贊同商丘成的看法。
大鴻胪戴仁看着這個情況,當即便議論道:“家上乃是國本,将承萬世之業,佐宗廟祖宗之靈,不可輕加刑罰……”
“以本官之見,太子此番君前狂言,乃太傅之責!乃太子家令、太子洗馬、太子舍人等輔佐不力,勸谏無道之罪!”
“當如商君故事,笞太傅及太子諸臣,以儆效尤!”
衆人一聽,紛紛點頭:“大鴻胪所言極是!”
但在角落之中,韓說卻是握緊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怎麽辦?”剛剛上任的宗正卿劉屈氂走到韓說身邊,輕聲問道:“光祿勳,如此一來,太子恐怕就要安然落地了!”
韓說低着頭,歎道:“還能怎麽辦?”
“天意已經明顯至斯了!”
“這次隻能便宜太子據了……”
韓說伺候當今三十幾年了,他太清楚,這位陛下的脾氣了。
既然那張子重的所謂彈章,通過蘭台和禦批的程序,下給了禦史大夫。
一般情況下,其實奏疏裏所建議的懲罰措施和烈度大小,就是天子本人的意志!
天子若是不贊同這樣做,是不會下禦史的。
隻會留中!
和天子對着幹?
不是不可以,隻是一定會惹怒這位陛下。
甚至直接暴露他的真實意圖,那樣的話,韓說知道自己肯定要gg。
“與其擔心此事……”韓說看着劉屈氂,低聲道:“在下以爲,宗正還是多關心一下,那個張子重吧!”
“此子必除之!”韓說咬着牙齒對劉屈氂道:“此子不死,太子就不會出事!”
這次這麽好的機會,這麽好的條件,幾乎可以說十拿九穩了。
哪怕最終太子不能倒台,也能創造出極好的條件!
最起碼讓太子系遭到重創,讓太子和天子的關系進一步疏遠,爲将來的最終一擊制造有力條件。
可……
一切都毀了!
毀在了這個張子重手裏。
“吾早就知道,此子是個禍害……”韓說在心裏想着。
從第一次,看到那個家夥,韓說就明白了這個事實。
可恨,江充那個蠢貨,連刺殺都能搞砸!
若那個時候,能殺掉那個張子重,如今恐怕大家就已經可以收割無窮的利益了。
“怎麽除?”劉屈氂面露殺機,看着韓說問道。
其實最初劉屈氂對那個侍中官也是不以爲意的。
覺得他是不可能擋自己的路,如今看來……大錯特錯!
“刺殺是不可能了……”韓說凝神道。
那個侍中官的武力,近乎bug!
派刺客去隻是送人頭,而且,現在也找不到敢刺殺他的人了。
除非調集大軍,圍困對方,用車輪戰磨死他,不然就想都不用想!
“那就下毒……”劉屈氂壓低了聲音,道:“吾聽說,南越有奇毒,毒性猛烈,沾之即死!”
韓說一聽,微微點頭。
這倒是一個辦法。
隻是……
和刺殺一樣,根本找不到願意接這個活的人。
至少在關中,沒有人會接這個活!
指不定,前腳人家接了單子,後腳就去告密了。
遊俠們雖然出了名的拿錢辦事,見錢眼開,但這個群體對義氣和公義的推崇,超越了金錢!
以韓說所知,現在關中的遊俠們,哪怕是壞到腳底流膿的家夥,對于那個張子重的推崇和崇拜也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願意爲他去死的人,恐怕能從長安城排隊排到函谷關!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他找到了願意幹這個事情的亡命徒,卻也可能發生意外,被人示警。
不過……
劉屈氂若是願意嘗試,韓說是不介意的。
“宗正卿的辦法可以嘗試……”韓說笑着道:“在下預祝宗正馬到成功!”
劉屈氂聽着,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讓他去對付那個張子重?
他可還沒有活夠!
況且,其實講道理啊,他隻是不喜歡太子而已,還沒有到能爲了弄死太子,搭上自己的性命前途。
反正,哪怕未來太子登基了,也不敢不倚重他。
誰叫他的親家是手握重兵的貳師将軍呢?!
這場風波裏,他劉屈氂其實隻是抱着看看能不能成功的心态參與進來的。
成功固然高興,失敗也無所謂。
反正,急的又不是他。
所以,劉屈氂當即就幹笑了兩聲,岔開話題,道:“那韓公打算……”
韓說看着劉屈氂,知道這個老狐狸不肯上當,但考慮到,不能不倚重對方,畢竟,他可能代表着李廣利。
“儒生們不是經常說久假而不歸嗎?”韓說笑着道:“那就當好忠臣吧……”
“反正,經此一事,太子雖然暫時穩固了地位……”
“然則……太子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這個事情,現在是壓下去了。
估摸着,天子也會封口,暫時不會爲大衆所知。
可是,這宮裏面的事情,能瞞多久呢?
天下人遲早會知道這個事情的。
即使他們不知道,也會有人去告訴他們的。
這樣一來,太子的地位,其實就很尴尬了。
哪怕将來登基了,恐怕也會威信不足,會受到長久質疑。
所以呢,扮演好一個忠臣的角色,是很有必要的!
這樣未來太子登基,難道還能對曾經保他的臣子下手?
下的去這個手嗎?
韓說的視線,掃向前方,那些一個個唾沫橫飛的公卿貴族。
這些人裏,有幾人是真心實意的想幫太子的?
其實,仔細想想,或許這樣的結局也不錯。
當今之後,一個弱勢的天子,或許更符合大家的利益,不是嗎?
(本章完)